“或者他臨死前留有傳人,將畢生修為送給他,讓他為自己報仇?”
“……你們真是世俗書看多了。”
一時間眾說紛紜,說不出個究竟來。
商隱微抬袖子,沉穩之聲以渾厚真氣送來,環繞大廳:“此事容後再議,今日不過讓你們清楚當年之事,現在那人是誰、是何居心尚且不知,大家小心為上。山中之水飲用之前當以銀針試過,不可掉以輕心,否則重蹈當年靜禪宗之覆轍,悔之晚矣。”
“遵命。”
“若是無事,今日便散了吧。” 商隱的目光落在商沉身上,“商沉留下片刻,我有話同你說。”
“是。” 商沉垂首。
扶錚看他一眼,起身小聲道:“我去同小棉襖說,讓他今晚聽話些,好好哄你。”
商沉不動聲色地在桌下狠狠踢他一腳,扶錚的身體一個趔趄,麵色不變地在幾位道長的側目之下站穩:“管你閒事,我練劍去了。”
“多練幾條疤出來。”
“哼哼。” 扶錚還要說什麼,道長們卻已經走得差不多,商隱正垂首而望,隨即起身而去。
商沉等廳裡走得沒了人,垂首來到商隱麵前,恭恭敬敬地說:“父親。”
商隱許久沒出聲,半天才問道:“你今天如何?”
“在認真聽。”
“當年你娘的事,你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商沉搖頭。商家被腐屍洗門,娘親在混亂中慘死,死後周衡將她的屍身與眾多周氏之後的屍身懸掛於林木中,這些他這些年來斷斷續續聽了不少,聽了之後隻是偶爾睡不安寧,卻半句話也說不出。
“今後你當萬事小心,你也是半個周氏之後。”
“知道。” 商沉沉默片刻,隻覺得喉頭發哽,“爹,那白骨上的八個字,可否真能招娘親的魂魄回來?”
“不能。”
“爹沒試過怎麼知道?若真的能——”
商隱打斷他的話,不知怎的聲音嚴厲了些:“不能。你娘親已死,不可妄想。我書房中有你娘親的畫像,你想看便拿去看。”
商沉的胸口起伏,又咬牙沉靜下來:“若是如此,那骷髏頭上的八個字又是何意?”
“你不必管,與你無關。你隻記得今後無論何時都要小心,沒有要事不要下山,也不要輕信他人,知道麼?”
“是。”
“去吧。”
“是。” 商沉無言片刻,“過幾日我要去山下鎮中一趟,其餘時間都在山上。”
“嗯。”
每次同商隱說話,最後都是一樣。商沉胸中悶悶,鬱悶不堪地飛離大廳,一路上山風夾著秋雨,打得他渾身濕透尚且不覺,回到院落門口時頭發淩亂,已同落湯雞一樣。
素容剛剛下課不久回來,一見商沉的模樣,幾步走上來把他拉著進門。商沉咬牙停在門前不動,素容撥弄他額前濕透的頭發:“師尊,我們回屋。”
商沉望著他,低低地說:“我今日心情不好。”
“扶錚師叔同我說了。”
“我想欺負你。”
素容從背後推著他:“師尊回屋再欺負。”
“想在這裡欺負。”
“這裡下雨,師尊欺負著不舒服。”
“…………”
素容同他在門前站著,秋雨淅淅瀝瀝地打在他們身上。商沉深深吸口氣,說道:“素容,你把身子轉過去。”
素容不聲不響地轉身背對著他。
突然間,背上有人一點。素容略略回頭,隻見商沉的身子前傾,額頭低下來,抵在自己的背上。
他不敢出聲,商沉低著頭半晌,抬起來,身體再前傾,又是一點,活像隻喝水的鴨子。
點著點著心情不知不覺好轉了些,胸中的陰霾也隨之散去,商沉抬起頭來,笑著:“沒事了,讓你看笑話。”
素容推著他:“我們回屋。”
商沉看著他一身的冷濕,忽得抬頭說道:“誒,素容,要不要跟我一起洗澡?我想起來有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