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錚半天不說話, 走到他跟前:“你爹讓我看著你。”
商沉一聲不吭,轉頭走進了一間房, 拉著扶錚進來,又將門關上。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暗沉沉的,隱約可見商沉略微發白的臉。
“柳葉塢、周氏、禦虛道全都被拉下水, 誰都將素容視為敵人,你覺得下麵的會是誰?” 商沉看著他, 低聲道, “扶錚,靜禪宗怕是要出事。”
扶錚垂著頭:“你爹讓你彆管外麵的事。”
“扶錚, 我們在這裡說話的時候,靜禪宗說不定已經有小和尚變成腐屍。素容被冤枉還在其次, 若是靜禪宗裡真出了人命,你將來就不愧疚?”
扶錚咽著口水:“你怎知道——”
“我就知道。” 商沉的眸子微微地動, “我見過陷害素容的人,修為之高, 難以想象。修為這麼高的人, 為什麼想陷害素容?陷害了素容, 他又有什麼好處?”
“你見過——”
“我見過。我說出來誰也不會信, 可是我見過。扶錚, 我已經暗中揣度這人的心思許久,日思夜想,仿佛他是我身邊之伴。他要將素容逼上走投無路, 無人再信他,所以他接下來定會對靜禪宗下手。”
“你是說——”
“素容在一覺大師麵前露過臉,一覺大師慈悲為懷,佯裝不知,放過了他。我如今擔心的,是靜禪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
扶錚緊緊地皺著眉。
“我爹遇上我娘親的事,便極易衝動,聽不進我半句話。” 商沉緊鎖雙眉,“他現在先入為主,我說什麼他也不會信,正是最固執的時候。可若靜禪宗出事,一切悔之晚矣,小和尚們性命遭殃,又要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人心最是難測,沒有出事時還能平心靜氣地調查真相,一旦有了事,人心壓抑,許多人便隻想泄恨。”
“你就這麼相信他會對靜禪宗下手?”
“不錯。我不知道他想對素容做什麼,可他一定會讓素容在修真界中沒有立足之地。” 商沉看著他,“扶錚,他想要素容變成周衡。”
“你打算怎麼辦?”
“我得去靜禪宗走一趟。”
扶錚輕聲歎氣:“你是想斷腿麼?”
“我斷腿,總好過他們葬送幾十條性命。”
扶錚沉默了片刻,揚起頭來:“罷了,你在這裡待著彆出門,我去靜禪宗走一趟。”
商沉的眉毛微微一動:“你知道要做什麼?”
“叫他們全都暫時不許吃飯、不許喝水,將寺中的齋食全都驗一遍毒。”
“要是他們不聽你的話呢?”
扶錚嗤笑了一聲:“我用劍逼著他們聽話。”
商沉垂頭思量一陣:“也罷,說不準比我去還要好些。”
扶錚背上劍便要轉身出門,又問道:“遇上素容怎麼辦?你有什麼話要傳給他?”
商沉靜默了片刻:“沒有。”
“……他說不定等著你傳話給他。”
“沒有。”
扶錚沉寂了片刻:“知道,我去了。”
“路上小心,無論如何見一覺大師一麵,求靜禪宗今後不可掉以輕心,小心屍毒,萬不能出事。” 商沉隱忍半天,“此事關乎重大,倘若能救了靜禪宗,讓靜禪宗站在素容一邊,素容說不定有翻身之日。”
“知道了,你在這裡待著哪兒也彆去。”
商沉看著他走出院子,關上門,在窗前的軟墊上盤膝而坐。心裡麵靜不下心,自然度日如年,商沉閉上眼強迫自己進入虛無之境,過了片刻,心情終於寧靜下來。
那個人,究竟是誰?
半醒半夢之間遠處現出一個人模糊的身影,臉背對著他,遠遠地什麼也看不清。商沉不曉得那人為什麼身上穿了禦虛道的藍白道袍,什麼意思,禦虛道中難道有什麼人讓他心有不安麼?
身體慢慢地走近,商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兩手冰冷,通身寒涼。那人在他麵前不遠處停下不動,緩慢地轉過臉,商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一張臉模糊不清,眉眼全都是一團黑。
商沉滿身冷汗,一下子睜開眼,急促地喘著站起來。
不對,他怎麼忘了如此重要的人物。將素容帶來禦虛道的素道長,究竟人在哪裡?
記得他最後一次出現時,是在柳葉塢。當時素容人在禦虛道,素道長在瘋瘋癲癲中流浪多年,突然間醒過來,去柳葉塢告知了素容的下落。之後呢?他沒有回來禦虛道,也沒聽說他在柳葉塢,所有的人隻當他繼續雲遊去了,誰問起過他的下落?
沒有他,素容怎麼會陰差陽錯來到禦虛道,又被強迫回到柳葉塢?
不……實在太蹊蹺了些。
將素容送過來的是他,送走的又是他,他出現的時候不多,可每次的出現卻都決定素容的一生。素道長的記載不多,商沉讀過之後也並沒有發覺什麼可疑之處,可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如今素容鬨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早該有所聞,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麼?
商沉匆匆走出門外,天邊紅霞滿天,黃昏已至,陸為正和一位前輩道長在院中喝茶說話。商沉走到那道長麵前,問道:“道長可有幾刻功夫?我有點事情想問道長。”
商隱外出未歸,扶錚也不知為什麼事走了,他們留在這裡,正是閒得發悶。那道長道:“什麼事?”
“道長可曾見過素道長?”
道長輕輕捋著胡子:“十多年前見過幾次,卻不熟。他時常雲遊在外,見麵也不過點頭之交,我連相貌都記不清楚了。”
商沉默然不語,又問:“聽說他與白道長交好?”
“他們兩個人的院子比鄰,多少交情深些。隻不過白道長閉關已經許多年,你真想問什麼,需得等他出關再說。”
“知道。”
三人又一時間沒了話,商沉看看蕭索的院子:“我爹呢,不知去了哪裡?”
陸為同那道長互望了一眼,那道長不想摻乎其中,站起來道:“我出去走走,你們說話。”
陸為沉吟了片刻,斟酌著用詞:“你爹出門找素容去了。”
商沉聞言緊緊鎖起了眉。他爹性情固執,出去必定是想抓素容回來,素容躲著不出現還好,怕的隻是他沉不住氣。
“結果如何?”
“找不到。” 陸為望著他,“你爹今天勃然大怒,若真的找到他,隻怕不會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