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想到正義到來時,付出的代價會如此慘痛。
兩人保持著沉默,站在樹蔭下,沒有立刻上車。
車上的兩位女孩一定需要一些私人空間來平複狀態。
……
等到後座的車窗降下,宮野明美稍微探出頭來,朝諸伏景光招了招手,兩人這才走近拉開車門。
後座上,灰原哀始終低垂著頭,手裡緊緊握著一個小巧又精致的玻璃瓶,瓶口塞著軟木塞。
柯南爬上副駕,坐穩前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因為玻璃瓶裡什麼也沒有,隻有一粒漂浮在正中央的金色光點,它隨著重力上下漂浮,散發著瑩瑩光芒。
很好看。
是宮野明美從長野縣買的禮物嗎?
柯南想到諸伏景光剛剛告訴他,織田桑本來打算過段時間就帶灰原去長野縣看完宮野明美的。
柯南在副駕坐定,係好了安全帶,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情沉重。
所以這應該就是原本預定要送給她的禮物吧,織田桑肯定也有一份,隻可惜……
唉,命運弄人。
*
在柯南和景光上車前,灰原哀就在姐姐懷裡哭了個痛快。
她在哭,宮野明美也在哭。
姐妹倆就縮在汽車的後座彼此擁抱,眼淚打濕了對方的衣裳,半響才收斂。
灰原哀從宮野明美這裡知道了所有事的大概過程,更詳細的,明美回到家才跟她細說。
到家後,她聽著姐姐的話,看著桌上的玻璃瓶,總覺得不真實。
看著看著,灰原哀的眼淚又默默掉下來,再被她無聲擦去。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這樣沒了呢。
*
潛伏在組織內部的CIA探員水無憐奈做出了極大貢獻,她聯係了紅方,提供了部分情報,參與收網行動。
日本公安、FBI、CIA三方強強聯合,打了組織一個措手不及。
組織高層裡,除了一部分人被警方當場逮住,還有部分早就收到消息逃亡在外的。
比如琴酒和貝爾摩德。
在追捕期間,為了得到更多情報,警察對抓到的犯人一一進行審訊。
降穀零得到了西蒙上繳的所有有關蒂薩諾的資料。
個人基礎信息、在訓練營的訓練記錄、被帶到研究所後的實驗記錄……
有些甚至附有視頻。
降穀零點開其中一個,那是蒂薩諾第一次接受實驗的時候。
紅發少年被束縛帶固定在手術台上,他的掙紮、痛呼、滿屏的血紅都刺痛了降穀零。
他深呼吸,關掉,再隨手點開另一個。
降穀零看見屏幕裡,烏丸蓮耶對著織田的心臟開了一槍,少年緊閉著眼,過了一會兒又奇跡般睜開,就連心臟都恢複如初。
烏丸蓮耶笑著說他很滿意,可以開始實驗了。
“砰!!”
降穀零重重錘了一下桌子,一字一頓:“原、來、如、此!”
他就說朗姆為什麼會說那麼奇怪的話。
什麼“又不是第一次死”“會複活”……
他們當時聽著還覺得莫名其妙,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降穀零仔仔細細地看完所有資料,然後一整夜呆坐在電腦前。從夜幕到天明,他什麼也沒乾,反反複複地觀看西蒙U盤裡的文檔和視頻。
當時的頻道還沒有解散,降穀零將所有文件打包,上傳發給所有人。
他自己親自帶著電腦去找了宮野明美和灰原哀。
作為家屬,她們當然有知曉蒂薩諾過去的權利。
宮野明美目前暫住在織田從前的公寓裡,聞言,說要去阿笠博士家接小哀一起看。
誰知道正好撞上灰頭土臉被趕出家門,正準備回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柯南。
總之,最後是三個人一起看完的。
所有人都很憤怒。
既憤怒,又悲傷。
他們甚至看到一個視頻,是測試蒂薩諾傷口恢複速度的。
在無麻醉的情況下反反複複地割開傷口,觀察不同大小的傷口愈合時間,然後在研究報告中大誇特誇,“歌頌”他的特殊,說這樣的特殊能力一定能讓研究成功。
大家看完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們簡直不敢想象蒂薩諾的心理狀態。
被反複實驗“死亡”次數和傷口恢複速度的蒂薩諾,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呢。
他會不會絕望,會不會痛?
不斷幫助彆人的時候,他是不是想到了自己被束縛在小小實驗室裡的過去。
那些黑暗又無助的日子裡,如果有人能幫幫他,拉他一把,救他逃出組織的籠牢,他現在是不是就不會死。
是他們知道的太遲了。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
許久後。
幾個人秘密舉行了織田作之助的葬禮。
因為沒有遺體,代替遺體的是從織田衣櫃裡找出來的一套常穿的衣服。
送彆那天,下了蒙蒙細雨。所有人舉著黑傘,穿著黑色西裝。
灰原哀麵無表情地看著刻著名字的墓碑,雙手緊緊捧著玻璃瓶,像是能從微光中得到幾分慰藉。
宮野明美緊緊貼著妹妹,舉著黑傘,眼眶有點紅。她沒有出聲,眼神卻在訴說無儘哀思。
鬆田一手撐傘,另一隻手夾著香煙。他將煙送至唇邊,沒有點燃,隻是微微用力咬著。
萩原研二俯身,將一捧花放在織田的墓前。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共用一把傘,因為景光的傘給了站在人群後的赤井秀一。
黑發綠眸的男人沒帶傘,乾脆就淋著細雨參加了全程葬禮。他始終一言不發地遊離在人群邊緣,肩膀都濕透了,黑發也濕漉漉地垂下來。
景光看不過去,將自己的傘塞到對方手裡。
“hiro,你理他做什麼。”降穀零不滿,“他可是FBI!”
“也不看看什麼場合,少說兩句。”景光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降穀零便深吸一口氣,冷著臉不說話了。
景光有點遺憾。
他本想給織田帶點他喜歡的東西,放在墓前。想來想去,織田好像隻有兩個愛好。一是看書,二是辣咖喱。
偏偏今天下雨,織田愛書,一定不願意讓書被淋濕。辣咖喱又不太方便……
想來想去,隻有鮮花是最合適的選擇。
早知道,織田要吃辣咖喱的時候就不攔著他了。
景光低歎。
另一邊的是柯南和毛利蘭。柯南瞞不過小蘭,將自己要出席織田葬禮的事告訴了她,同時也說了高橋和彥就是織田作之助的事。小蘭雖然吃驚,堅持要來,此刻也在場。
要說誰的心情最複雜,想必是柯南。
他因為一場烏龍,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頓。
……
因為宮野明美去收拾織田公寓的時候,從收納櫃裡發現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
禮盒裡放著一把適合初學者使用的手.槍,還有一張賀卡,寫著:
[贈予工藤新一,祝早日實現心願,順利成為Mafia。另,Mafia的工作其實並不如外表那樣光鮮亮麗,伴隨著暴力與血腥,還是希望你再三考慮將來成為Mafia的心願。我認為偵探也不錯,你覺得呢?——織田作之助]
這年頭,還有孩子主動想當Mafia??
宮野明美驚訝之餘,還是幫織田將禮物帶到了工藤宅。
開門的是工藤有希子,他們夫婦正好因赤井秀一的求助而回國。
得知來意,工藤有希子雖然為織田感到遺憾,更多還是有幾分新奇。
“給小新的禮物呀……”有希子好奇地問,“我能看看嗎?”
明美欲言又止:“夫人,雖說要給孩子足夠的隱私,但我勸您還是看一看。”
有希子開個門久久不回,工藤優作正好前來查看情況。
他接過禮盒的瞬間,表情有些困惑,二話不說將其打開。
有希子好奇探頭,頓時一愣。
“怎麼是把槍?”
“是作之助考慮不周到,確實不該給孩子送槍的。”宮野明美深感抱歉,輕輕鞠了一躬,“假如您覺得為難,我可以幫忙處理掉這把槍。”
有希子慌張地去扶她:“啊呀,這不要緊的,一把槍而已嘛……”
“請您放心,我會跟新一好·好·溝通的。”工藤優作看完賀卡,將它們收好,對著明美鄭重道歉:“既然織田先生會有這種想法,一定是新一私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是我們沒有管教好孩子,請您原諒。”
“您說的是哪裡話,我弟弟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方家長互相道歉,有希子將宮野明美送出門外,才折返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工藤優作將賀卡遞給她。
有希子一頭霧水地接過,表情先是一片空白,而後越來越憤怒:“小新——”
等工藤新一被急召回家,麵對的就是兩個黑著臉的大人。
……
柯南已經不想回憶那天發生的慘劇,他費了無數口舌才說服爸媽自己沒有想要混黑的想法。
更離譜的是,工藤優作分明一眼就看出隻是誤會,偏偏任由他被有希子揪著耳朵狠狠罵了幾小時。
就冷眼旁觀,還時不時冷不伶仃說幾句奚落他的話。
可惡!
*
現場氣氛有些沉重,大家都默不作聲。
鬆田陣平突然開口:“我們現在給他辦葬禮,萬一將來他又出現了呢。”
“畢竟……嗯哼,誰說得清。”
這話一出,大家紛紛笑了。
唯有毛利蘭不明所以,茫然地看著他們。
“是啊。”
大家的目光移向灰原哀手中的玻璃瓶,朦朧細雨組成的雨霧裡,它的光芒卻絲毫不減。
盈盈光暈似夢似幻,正如[織田作之助]的出現與離去一樣,都活像是一場有血有淚的無比真實的夢境。
他還會再次出現的吧。
眾人如此希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