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麵麵相覷,沉默許久。
黑發貓眼青年還舉著槍,眉頭緊鎖,表情介乎警惕與茫然之間。
無論是警校的教導還是在黑暗世界爬摸滾打的經曆,都告訴諸伏景光一個血的道理:任何時候,在對敵的時候絕不能分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如今,他親自犯了這個最大的錯誤。
不僅是他,收到訊息急忙趕來的友人們也一同陷入了極大的震撼中。
直到紅發男人欲蓋彌彰地縮回探向懷中的手,若無其事地朝他們頷首打招呼,四人這才如夢初醒。
“……織田?真的是你嗎?!”
“你還記得回來啊,混蛋。”
“嗶——你真的還活著!”
“織田,我已經脫離組織了,能不能不要叫我的代號……”
四人激動萬分,甚至有人因為爆了粗口而慘遭消音。眾人手忙腳亂地收起槍,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一擁而上,瘋狂呼嚕織田作之助的頭發。
“啊,等、等等……鬆田,萩原,有話好好說……”
織田作之助顧忌友人們的心情,不敢掙脫,很是低聲下氣。
“哈?!”鬆田陣平冷笑一聲,“你這家夥死遁的時候有想過我們的感受嗎?‘死人’沒有發言權,就該被我們欺負。”
降穀零倒是猛地反應過來,眼神一淩。他假意不滿,混入三人中間,一通狂捏紅發男人的臉,不動聲色地仔細觀察織田的麵部與頸部是否有違和感。
“……安室,你在做什麼?”織田作之助問。
想看看你是不是被人偽裝的,比如貝爾摩德。
絕對沒有趁機報複的意思。
“誰叫你當初跑路得太瀟灑,會被報複也是正常的。”降穀零理直氣壯地說。
織田作之助:“……好吧。”
諸伏景光稍微一恍惚,就被落在了最後。重新見到織田,他當然同樣激動萬分。
但他與沒有深入接觸組織的鬆田、萩原不同,他同樣知道貝爾摩德的存在。更彆提在回歸警視廳後,他手裡也接到過有關怪盜基德的案子。
擁有“一鍵換臉”技術的人實在太多,不得不防。
“這是明美小姐報警時說的竊賊嗎?”諸伏景光指了指被丟在玄關角落,看上去已經快昏過去的黑衣男人。
織田作從包圍中艱難探頭:“是的,你們走的時候順路把他帶去警署吧。”
“行,交給我。”萩原研二爽快地應道。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
諸伏景光不動聲色地說:“為了慶祝我們的重逢,明天去波洛聚餐怎麼樣?織田,最近的三號套餐有新品推出哦——放心,我請客。”
織田作之助僵了僵,表情有些苦惱:“我的病已經好了,可以吃辣咖喱了,兒童套餐還是免了吧。”
波洛的3號套餐內含甜味咖喱飯、一杯橙汁、一份小蛋糕。明明有個正兒八經的名字,偏偏因為被織田作拒絕時說——這是小孩子才吃的套餐——而被內部冠以兒童套餐的名號。
是隻有自己人才會知道的稱呼。
諸伏景光和降穀零的眼神同時緩和許多,他們正要趁熱打鐵再試探一下。
玄關儘頭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輕笑的聲音。
降穀零倏地抬頭,看見一個有著海藻般微卷短發的青年斜靠在玄關的陰影裡,已經不知道看了這邊多久。青年身上的氣息收斂得十分完美,他們誰也沒有發現這個不起眼的角落站著一個人!
黑發青年穿著馬甲西褲,領結上的藍寶石熠熠生輝,長長的沙色風衣垂至小腿,顯得清瘦又高挑。
他對眾人警惕的視線置若罔聞,輕快地向前跳出一步。從陰影處完全進入燈光的籠罩範圍裡的一瞬間,纏繞著青年的某種陰暗、黏膩翻湧的黑暗氣息瞬間從他身上剝離開。
快的仿佛隻是錯覺。
但降穀零不會懷疑自己的感官,他能夠作為“波本”活到最後,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降穀零的腦中拉響了警報。
危險!這個男人非常、非常危險!!
黑發青年若無其事地朝紅發男人笑道:“誒——兒童套餐是什麼呢?織田作,我也想要!”
現在的他看上去真的是一個普通人了,備注,超級大帥哥那種。
“你是誰?”搶在織田作之助開口前,鬆田陣平率先問道,“你也是織田的朋友?”
萩原研二不知為何,突然用力握緊織田的手腕,把他往身後拽。
織田作之助不明所以,他隔著站在他身前的鬆田和諸伏的身影,對上了太宰治的鳶色眼眸。
太宰治癟了癟嘴。
織田作之助歎氣:“太宰,明知道會這樣,為什麼要故意嚇他們?”
太宰治哼了一聲:“誰讓他們這麼菜,一個小小的組織都要費儘周折,還把你也拖下水。”
……
太宰治曾經讓031追蹤織田作的係統,他的本意隻是探知織田作的坐標,順便看看他在異界過得怎麼樣。
誰知031帶回的消息是:“似乎過得不太妙。”
太宰治放心不下,堅持親自去看看。
他閉著眼,精神體被031從身體中抽出,裹挾在數據流裡。031活了太久,2048根本打不過它。031如同土匪一般踹開了2048號係統的核心數據後台大門,洗劫了全部有關“蒂薩諾”的資料。
太宰治一目十行飛速掃完全部記錄,在031的催促下放下手裡的卷宗。臨走前不小心用手肘撞倒了一排資料,一塊記錄水晶摔在地上,泄出一縷如夢似幻的煙霧。
太宰治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終歸不是係統,再不走,真的會死。
031卡在太宰治的身體腦死亡的前一分鐘將他的靈魂塞了回去。太宰治一睜眼就吐了個昏天黑地,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裝死,滿腦子都是怎麼搞死黑衣組織那幫人。
還有那些警察、公安、FBI……享受著織田作的幫助,卻還懷疑他,監視他?
所以,現在碰上自稱“織田作的朋友”的人,他會小小的遷怒一下,也不足為奇,對吧?
……
太宰治冷笑一聲。
看看這些人,織田作天天想著要回來見他們。而他們呢?織田作就站在他們眼前,他們還要懷疑眼前人是不是他人假扮的。
織田作,他們不值得!哼!!
太宰治選擇性忽略了一個事實——如果是他,他隻會試探得更過分。
織田作之助愈發無奈。
啊……難道這是太宰無論如何都要跟來的目的嗎?
他掙脫萩原的手,走到隱隱對峙的兩組人中間。他像是看不懂氣氛,又或者是看懂了,根本不當回事,還在一本正經地替雙方做介紹。
“這是太宰治,我的摯友。”織田作之助對著四位警察說完,又扭頭看向太宰,指著降穀零他們,挨個做介紹。“……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都是警察。”
太宰很滿意。
摯友與朋友,怎麼看都是摯友的分量更重!
他一舒心,看四個男人也不再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總算願意用正眼看人。
“太宰治?!”警察們驚呼一聲。
諸伏景光在三秒內回想起過去在彆墅時的談話。
“你不認識中原中也,但一定認識太宰治吧?那可是大作家啊。”
“我確實認識,但太宰不是作家。”
“哦?”
“……Mafia,我們都是Maf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