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也很懂事地跟著換鞋:“沒關係,這個就可以。”
在織田作之助看來,兩個孩子都過分懂事乖巧了。他沒有拒絕,把輕的袋子遞給兩人,再告訴他們廚房的方向。
孩子們一人抱一個袋子,踩著不合腳的拖鞋噠噠噠地往廚房跑。
織田作之助在後麵高聲提醒:“小心腳下,不要跑。”
他還記著伏黑惠餓了的事,快步走到廚房。兩個孩子洗了手,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說要幫忙。
織田作之助哭笑不得。
“不用,津美紀帶著惠去客廳看看電視,或者我書房有書,想看書也可以去拿。”男人溫和又不容置喙地把兩個孩子趕出了廚房。
孩子們有些茫然,伏黑惠扒拉著牆壁探頭,試探地問:“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織田作之助回頭,看著他們思索片刻,摸出兩個土豆交給他們。
“那麼惠和津美紀幫我削土豆,可以嗎?”
“可以!”孩子們迅速接過,看上去很開心。
織田作之助也沒在意土豆被削的坑坑窪窪,讓他們幫了一點小忙後就再度將他們“趕”到客廳。
伏黑惠和津美紀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麵前是被織田作打開調好頻道的電視。津美紀雙手放在膝上,坐的端正,卻慢慢被動畫片吸引中,一雙眼亮晶晶的。
伏黑惠有些出神。
廚房內鍋鏟碗碟碰撞的乒乓聲,飯菜的誘人香氣,電視裡動畫片的喧鬨聲……天色漸漸暗下來,從落地窗可以看見被點亮的路燈和天邊的垂落天際的夕陽。
兩個孩子貼在一起坐著,伏黑惠能聽見津美紀看到興起時不自覺發出的笑聲。
——這就是家的感覺麼?
伏黑惠垂下眼,鴉羽般的眼睫顫了又顫。
他什麼也沒有說。
*
晚餐後,兩個孩子沒有留多久就提出了告辭,織田作之助擔心夜晚不安全,親自將他們送回了家。
自那以後,他們的距離一下拉進了許多。
織田作之助給他們留了自己的聯係方式,自己的手機內也存入了伏黑家的固定電話號碼。
織田作之助開始試圖投喂姐弟倆。
一開始是下午三、四點左右,織田作之助卡著放學的時間給他們打電話,用各種借口詢問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到最後乾脆連借口都沒有,開口就是“來吃晚飯了”。
伏黑姐弟一開始還會猶豫,次數多了也就自然地應下了。
他們摸清了規律,會收拾好東西,接完電話就出門。
到後來,織田作之助乾脆一人配了一把鑰匙,津美紀放了小學後就去隔壁的幼兒園接伏黑惠。姐弟倆一起背著書包回織田家,自然地仿佛回自己家一樣。
鄰居已經完全把織田作之助當成了帶崽的單身爸爸,遇到兩個小孩會熟練地打招呼:“惠惠和津美紀放學回來啦,今天過得怎麼樣啊?”
就連七海和灰原都知道了織田先生養著兩個小孩,每天都著急下班給孩子做飯,因此很不喜歡加班。在他的熏陶下,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養成了“堅決不加班”的習慣。
織田家多了很多從前沒有的東西。
從兒童拖鞋到加高的座椅,尖銳的拐角被貼上防撞泡沫墊——儘管伏黑惠紅著臉抗議根本不需要這個。衛生間多了小小的洗臉方巾和兩支牙刷,客房的大床換成了兒童實木上下鋪,樓梯貼著可愛的卡通貼紙——津美紀貼的,並且非常喜歡。
衣櫃裡也有他們的衣服,東西齊全得就差直接住進織田家,儘管這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但他們還是沒有這麼做,還是在伏黑和織田兩家來回跑,隻偶爾留宿在織田家。
學校的老師偶爾會布置需要家長一起製作的手工作業,織田作之助就會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跟他們一起完成作業。
作為前殺手,織田作之助的手又巧又穩。作為帶過五個孩子的“單身爸爸”,他對此經驗充足。
他們合作的手工作品永遠是最精巧的,會被老師單獨拿出來展示。
伏黑惠還因此得到過老師的小紅花獎勵。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同班的孩子期待地盯著老師手中的貼紙看。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得到小紅花的孩子衝向自己的父母,仰著頭等待父母的誇獎和親吻。
小紅花有什麼用?不過是一個誇獎,一個吻,它們什麼用都沒有。
伏黑惠向來對此不屑一顧,冷漠地大步離開。
放學前,老師輕柔地將小紅花貼在他的手背上,男孩熟視無睹,眨眼就忘記了這件事,如往常一般和姐姐回家——啊,織田家。
紅發男人接過他們的書包,注意到了小男孩的手背。
“惠,那是什麼?”
伏黑惠這才想起這回事。
“前幾天的手工作業得到了優秀,老師的獎勵。”伏黑惠一邊撕掉小紅花,一邊解釋道:“回來的路上忘記丟掉了。”
“為什麼要丟?”男人詫異地問,“這是獎勵,不是麼。”
伏黑惠撕貼紙的動作一下頓住。
見男孩站在玄關遲遲不動,織田作之助倏地想起了從前孩子們的撒嬌。
——啊,是在等這個麼。
織田作之助自然而然地俯身,親吻了男孩的額頭,表揚道:“惠做得真棒。”
伏黑惠僵住了。
男孩的嘴唇顫了顫,撕小紅花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把它完整地貼回手背。
不過是一個誇獎,一個吻。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