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高鐵站。
佟貝貝見到了秦嶺的爸爸,一個穿著樸素、皮膚曬得黝黑、身後背個布袋子、臉色比皮膚還黑的中年老頭兒。
“爸。”
秦嶺伸手去接秦大海背著的包,被繃著臉的秦大海避開:“我自己來,又不是七老八十背不動。”
秦大海語氣不好,顯然和大兒子之間有些不愉快,這時候也沒看見跟著秦嶺的佟貝貝。
於是秦大海見了秦嶺張口就用方言道:“去年那個妖裡妖氣的不在了?”
“你弟說分了,不會是恁(你)兄弟兩個合起夥框我的吧!?”
秦嶺沒說話,他上次回家就提過他結婚了。
秦大海才想起:“哦,恁(你)已經結婚了。”
頓了頓,黑著臉,“大老板,翅膀硬了,我真是管不了你了。”
說完才注意到秦嶺身邊跟著一個年輕個高、長相俊朗的男孩兒。
秦大海很快意識到這個男孩兒是誰,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幾眼,打量著打量著,哼了一聲,嘴裡不說,心底想:這個不妖裡妖氣,倒還有點樣子。就是不知道……
“爸爸。”佟貝貝笑著喊了一聲。
嗯???
秦大海給這聲“爸爸”喊愣住了,臉都不黑了,還瞪起了眼睛。
卻見長相俊朗、氣質出塵的男孩兒又格外嘴甜地給他來了一句:“新年好啊。”
“……”
秦大海愣著神,“哦哦”兩聲,不黑臉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眼前這個看起來就像個文化人,於是張口回道:“嗯,恁也新年好。”
“我叫佟貝貝。”
“您坐車坐了很久吧?”
“行李我來拿吧。”
“您喝水嗎?”
“來的路上人多嗎?”
“是這樣的,因為婚房剛弄完,還在散味道、沒住人。”
“秦嶺的公寓退租了,搬到我那兒了,所以您這幾天也住我那兒,好嗎,爸爸。”
佟貝貝很熱情也很禮貌地招待秦大海。
秦大海見佟貝貝氣質乾淨、又文質彬彬的,像個文化人的同時又這麼一口一個爸爸,實在落不下臉,隻能乾巴巴地嗯著,餘光看向秦嶺,心底想:換得這個倒還可以,至少不妖裡妖氣,乾乾淨淨,更沒畫什麼眼線。
再跟著進家門一看,不大不小的房子,井井有條,處處彰顯溫馨,心情多少好了些。
“爸爸,您坐,我去給您倒水。”
再在沙發上一坐,麵前的茶幾上糖果、茶食、水果擺得滿滿當當,完全不像上一個,張口閉口“我減肥”“我控製飲食”,這不吃、那不吃。
秦大海想到上一個就冷哼,哼完抬眼看看大兒子,更覺得不順眼——過個年都不回來,還要老子上來!
趁著佟貝貝進廚房,秦大海的手肘撐著大腿,抬眼,硬邦邦地問秦嶺:“恁不會把人帶回去過年?”
他能拿掃帚把他們都趕出來,不讓進門還是怎麼的?
秦嶺和秦大海的關係屬於典型的華國父子,沒交情、不溝通。
秦嶺乾巴巴道:“明年吧。”
秦大海哼了一聲。
佟貝貝端著茶回來了,泡的綠茶。
秦大海一見那茶底沉著的茶葉,張口就道:“我大老粗,喝不慣好茶,浪費。”
佟貝貝笑道:“我不懂茶,這就是我平時喝的,茶葉市場買的十幾塊一斤的草青。”
秦大海這才沒說什麼,接過茶。
既然都已經結婚了,秦大海又是當爹的,自然問起佟貝貝家裡的情況。
佟貝貝如實道:“我媽幾年前去世了,我生父再婚、有自己的家庭,現在家裡就我一個。”
秦大海一聽佟貝貝和他家一樣,當媽的都不在了,看看佟貝貝,不免斂起臉上的凶樣,心想:也是個可憐的娃。
秦大海:“有其他親人嗎?”
佟貝貝:“和我外婆家那邊的親戚逢年過節還有點走動。”
秦大海:“上過大學沒有?”
佟貝貝:“上過。”
秦大海跟調查戶口本似的,一個個問過來——
“哪個大學?”
“c大。”
秦大海立馬不吭聲了:名校。
“工作呢?”
“大學畢業考的事業編。”
哦,國家單位,好工作。
佟貝貝看了看秦嶺:“隻是前段時間辭職了。”
秦大海蹙眉:“辭了乾嘛?”
以他樸素的觀念,考得編製,國家單位,這麼好的工作,為什麼要辭?
秦嶺替佟貝貝頂上,開口道:“辭就辭了,我讓辭的。”
秦大海氣道:“恁就是瞎搞!”
秦大海繼續問佟貝貝:“這房子是你的?”
佟貝貝:“家裡留給我的。”
秦大海點頭,抬起脖子,四處看看,挺滿意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喝得動靜老大,咽喉嚨的時候還咕咚咕咚的。
秦嶺這時候看向佟貝貝。
他還記得前任見到秦大海時的樣子:表麵客氣禮貌,卻在看到秦大海大老粗一麵的時候悄悄蹙了眉,一臉不認可。
可佟貝貝沒有。
佟貝貝隻是認真地看著秦大海喝茶,耐心地等著,又在秦大海放下杯子的時候端起茶壺,及時添上。
還把茶幾上的一盒盒水果、茶食往秦大海麵前推了推,示意秦大海隨便吃。
這樣的一幕,秦嶺看得心下動容。
佟貝貝察覺到秦嶺在看他,轉過頭,回視秦嶺,低聲示意他:“你也吃。”
見秦嶺還看著他,餘光瞥向秦大海,悄悄對秦嶺眨眨眼:沒事的,應付得過來。
秦大海也確實是個沒眼色、老古板、還固執的大老粗。
他來了大兒子這兒,哪兒都不去,就蹲家。
兩手背在身後,這裡看看,那裡晃晃,像在觀察,又像在審視。
佟貝貝毫不介意,隨便秦大海四處看,怕秦大海不好意思開口問,還特意跟著,帶著秦大海參觀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