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當我感到窒息想逃亡,卻未戒掉浴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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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征十郎, 他知道這一切嗎?
這個問題我卻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 我甚至都無法將整件事對他和盤托出, 即便我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僅僅是一名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順從者,我仍然羞於啟齒。
因為這一切對他而言,未免太過殘酷。
赤司詩織雖已去世多年,但她的陰影卻無時無刻不在籠罩、影響著這個破碎、畸形的家庭。並且多年之後, 她的丈夫興起了續娶的念頭是因為, 他發現了一名同妻子長相相似的少女。
赤司詩織,這位柔弱、神秘的女人,她像一株彎曲纏繞的綠色藤蔓,自赤司征臣的心尖上而生, 牢牢紮根於這個男人內心深處, 並剝奪了他所有的愛恨, 它充分吸收來自於心頭血的養分, 日夜宿於赤司征臣的腦海中, 幾近成為一道幻影, 一道深深的執念。
他一方麵憎恨著妻子,一方麵又深愛著她,他收起了家中所有的相片, 卻在自己心中一遍又一遍懷念著。
我所對外表現出的是精神崩潰、病態失常的形象, 絕非正常人, 更不是一個作為妻子的好人選, 但是赤司征臣不會在意這些, 他所真正放在心上的隻有我那張同他妻子有幾分相似的臉。
他所有的耐心、體貼,還有溫柔,這些“照顧”的報酬就是降低我的戒心,方便他更進一步地靠近,最終將枝頭已現頹態的花苞擷取入懷。
因為通常,“病弱”意味著更好控製,我身後的家族已支離破碎、不足為懼,他可以用“身體不佳”作為借口將我囚於京都本宅,更無人會過問我的下落,我的結局無非是在他所劃下的三分天地中鬱鬱此生、供他取樂。
就像是腐爛血汙之地開出的頹靡之花,妖冶豔麗,卻又散發出混雜著成年人愛火、情/欲的腥臭味道。
現實是如此的荒誕、詭異,竟讓我從中看出了幾分幽默感。
在赤司征臣這堪稱天衣無縫的計劃中,我沒有看到一點他對於兒子心情的考量,似乎這對於他而言是無足輕重的,又或者,不管赤司征十郎的想法如何,完全不會影響到他的決定。
大概這一對父與子,自從家庭缺少了關鍵一角搖搖欲墜、瀕臨崩塌後,彼此之間的關係就留下了深不可愈的劃痕。
但絕處逢生,這未必不是我的可趁之機。
複雜、隱晦的家庭環境還有內斂卻強勢的個人性格決定了雙方不可能在“赤司詩織”的問題上促膝長談,因為這對於二人而言可謂是“禁忌”,也是潰爛的傷口,這意味著“死亡”在生者心目中所留下的死結無法由尚在世的親人打開。
這是旁觀者無能為力的事情。
誤會、隔閡……如此種種,便是我可以抓住的機會。
坦白說,我對赤司征臣毫無好感,不僅僅因為這個男人的彆有用心,更是因為他不懂愛為何物,甚至是抱著輕視的態度對待情感。
正常人,對待心愛之物應是抱著珍視的態度,所喜愛的除了對方的皮囊,更是皮囊下獨一無二、閃閃發光的靈魂。
但是赤司征臣不是這樣,他對於我的疾病更多是樂見其成的,因為這意味著我可以像一張白紙般任憑他塗抹,在上麵畫出自己想要的圖案。
他在過去人生中所犯下的錯誤,包括錯誤地對待妻子赤司詩織、最後導致對方拋棄他離開,這些所有的情感錯誤,他希望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彌補。
換言之,我的出現給予了他再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我將他的婚姻生活得以延續,即便赤司詩織早已不在人世。
但他從不會去反思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這是高傲的自尊心在作怪。
作為年輕有為的名門家主,在麵對同自己不管是政治、經濟地位還是學識方麵都天差地彆的妻子,即便內心真情實意地為對方的美麗所傾倒,但心懷著這樣輕視的態度,他怎麼會真心實意地認為自己有錯?
他的身上缺乏常人所擁有的同理心品質,看待問題往往隻從利益得失出發,他是合格的政客,也是一位出色的家主,但不是合格的丈夫同父親。
這個問題,從他教育兒子的方式上也可見一二端倪。
赤司征十郎應該是他最為驕傲的傑作,作為唯一繼承人,前者無疑是非常優秀的:國中就讀於籃球豪門帝光中學,國一便入選籃球部一軍,擔任副部長,負責日常訓練安排,雖然由於日本文化中資曆年限的重要性而在學生會中屈任副會長一職,但誰也無法否認他卓越的領導才能。
高中考入京都本地名校洛山高校,這是一所在日本國內可同冰帝齊名的超級豪門,高一便打破學校的往年慣例,摘取學生會長同籃球部長的雙料桂冠,赤司征十郎的能力強悍至全校無一人對此提出質疑。
他的成長經曆順風順水,個人所獲得過的榮譽幾近可同水仙花小王子媲美,甚至於還要比後者強上一點,除了幼年喪母這一點,赤司的人生完全被陽光所照耀,他就是天之驕子。
但這一點,卻也是他唯一的弱點,乃至於他後來人生悲劇的根本性來源。
對於社會學科研究者而言,觀察一名兒童的幼年經曆往往能分析出前者從小到大的人格塑造過程,成年人的所有反常行為基本上都是童年創傷的投射,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先天基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