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hapter.79(1 / 2)

“橫濱。”

青峰大輝緩緩念出了這兩個字, 仿佛帶有一種神秘的魔力般, 他短暫地笑了笑:“和我想的地方一樣。”

我卻沒有從他的讚許中感受到任何安慰。

我本不應該感到緊張的,因為這與我的初衷不符, 在我原本的計劃中, 攜手破案的兩人會因為在生死情況下的互相幫扶而感情升溫, 而在某一個適當時刻, 我會選擇揭開臥底身份,到那時,直麵這份真相所產生的巨大衝擊絕對會強烈且深刻地影響著青峰大輝的內心。

我才是處於主導的那一方。

但是現在,情況似乎顛倒了過來, 青峰距離那個真相很近, 堪稱觸手可及。如果他知道了一切, 他會怎麼看我呢?他大概會覺得, 一切都是我處心積慮的計劃,是港口黑/手/黨的陰謀, 而我隻是一個卑鄙、不擇手段的小人吧。

雖然事實也近乎如此, 但……突然之間,我卻並不想要他這樣看待我。我可以忍受、不在意其他人的異樣目光, 但唯獨,我不想要青峰大輝也那樣認為。

我甚至覺得:他可以不對我抱有好感, 但, 請保持原有的良好印象吧。就像, 我隻是一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的平庸後輩, 他會偶爾提點我幾句關於工作上經驗, 有空的時候也會帶著我一起辦案,跟我聊聊天,或者是下班後和同事們一起去喝酒,再多的交集就沒有了。

隻要這樣平淡、安穩地相處就可以。

我不想再繼續往下走了,因為後麵沒有路了,等待著我的,隻會是遍地荊棘、瞳孔中閃著紅色暗芒的食腐禿鷲與冰冷江水,沒有人可以在背叛港口黑手黨後善終。

但,難道順從森鷗外的安排、為他取得那份合他心意的名單,我就能善始善終了嗎?

不會的,一旦森鷗外順利拔除組織內被安插的所有釘子,港口黑/手/黨從此再無桎梏,他會立刻成為淩駕於法律與國家之上的無冕之王,沒有製衡的獨/裁統治是可怕的。

我不能賭首領永遠保持著一顆清醒冷靜的心,龍頭戰爭所留下的鮮血尚還溫熱,那場戰爭給我、給橫濱、給所有人造成的痛苦還不能夠被忘記。

我在黑暗中呆了很久,久到我幾乎已經快要記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何才身處於這樣殘酷的境況之下:我是孤兒,沒有戶口,是橫濱這個城市隱藏在黑暗中的那一部分人口,依附於街頭能力還算強大的好心頭領,用異能,為自己換取一份僅供果腹的食物。

如果沒有戰爭,可能我的日子就會這樣寡淡卻安穩地過下去。

但是戰火改變了一切,五千億的巨額遺產令所有人殺紅了眼,人人都想在這次亂鬥中分一杯羹,於是血流成河。

難以想象,像我這樣弱小如螻蟻的人物竟然能夠在那場浩劫中生存下來,但我活下來了,再然後是森先生登上首領之位,我被吸收進港口黑/手/黨成為底層成員。

靠著我雞肋的治療異能,我與同事的相處還算和諧,畢竟在執行任務中總避免不了磕磕碰碰。

我有了工作,有了同事,我還學習到了很多東西,包括英文、電腦技能在內,在成為臥底的一段日子前,我一直在自學東京都警察大學關於行政管理的課程,以此避免讓自己的表演出現紕漏。

在加入了港黑之後,我的生活變好了,所以我很感激。

即便在森先生心中,我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嘍囉,一顆隨時可以為組織利益衝鋒陷陣的棋子,那都沒有關係。

但,人一旦掌握了知識,就會開始思考,思考是我無法避免的,所以我儘量不去想森鷗外與港口黑手黨所作所為的正確與否。

其實我知道,那是在犯罪,從法律角度來說,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錯誤的,都是不應該被允許的。

不論是走私槍/支彈藥,還是淩駕於法律的威嚴之上動用私刑懲戒宵小之輩,那些都是錯誤的,法律保護社會中大多數人平靜安穩的幸福生活,即便是自詡為“黑暗中正義使者”的人也應該清楚地明白這一點:我們才是動亂的根源。

我們是不被廣大民眾歡迎的存在。

暴力、槍械、死亡、鮮血、罪孽,這才是黑/手/黨的本質啊。

然而可悲的是,我出身於此,幼時逃竄、躲藏於貧民窟的陰暗巷道,在還不知道“善與惡”界限的時候就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這是我餘生再也擺脫不掉的生命底色,無論將來我走到那裡,無論我如何用學識豐富的言談、優雅的舉止去打動他人,我自己都深刻的知道,我還是我,沒有辦法去成為另一個人。

倘若我不明白這個道理,我可能就會安於下水道般糟糕惡劣的生存環境,然後在某一次的街頭械鬥中丟掉性命,但是恐怕臨死前我都不會明白,為什麼自己就這樣輕而易舉、毫無意義地死掉了,隻會覺得憤怒、恐懼,以及疼痛。

但我現在明白了這個道理,卻依然覺得很難過。

有些罪孽,即便我知道錯了,也是不能夠被輕易原諒的,恐怕需要我用生命去償還、去懺悔。

我望著青峰。

我在黑暗中呆了很久,我一直處在黑暗中,我曾經認為,隻要是被組織需要著的就好,僅這一點微薄的滿足感就足夠我生存下去了,但是後來,遇到你之後,我開始想要去到上麵的世界,我想要活在陽光下。

我是如此的貪婪,我甚至希望自己編造的一切謊言都成為現實:我出身山梨縣,考取了東京的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異能特務科,不帶任何目的地接近你,成為你的一個普通同事。

我宛如夜色下轟隆隆呼嘯駛過、沒有刹車製動裝置的一輛火車,我明知道前麵是懸崖峭壁,卻還是固執地加速向前,向更深層次的黑暗墜落,然後在自虐般的快感中獲得一絲虛假的安慰。

所以我決定去橫濱,真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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