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津柳浪
芥川龍之介
中原中也
尾崎紅葉
…………
這眾多名字當中的任意一個都是極富攻擊力的異能者,感官敏銳,一旦我和青峰大輝兩個人行動稍有不慎,導致打草驚蛇,我們就會落入港黑的重重包圍之中。
連帶著,我的臥底身份會曝光,或者,決策者並不在意一個小小臥底的生死,也不想要從我和青峰口中得到任何關於異能特務科的情報,他隻想趕快解決隱患,那……我們可能撐不到羽生風太的支援到來。
倘若我尚有一線生機,那麼青峰的結局就一定會是死亡,仁慈是黑/手/黨最為罕見的品質,尤其是在對待敵人身上,少有例外。
死亡……
這意味著,哪怕我重啟遊戲,也不一定能夠挽回時間線。即便那條時間線上沒有我的存在,但世界推進的後果仍然會以一種十分扭曲的方式達成,換言之,青峰大輝還是會死在港口黑/手/黨的槍下。
而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後果。
青峰察覺到了我的猶豫,我們兩個人站在一家商店的屋簷下躲避烈陽,商店內的冷氣透過開開合合的自動門吹了出來,帶起一陣涼爽的冷意,他問:“你在擔心什麼?”
“很危險,一定要這樣做嗎?異能特務科的第一守則難道不是儘量保證自己的安全嗎?”我垂下眼睛,盯著地麵回答道。
他誤會了我的意思:“所以我排查更為危險的地域,你可以站在貨倉外圍,時刻準備接應科長的支援。”
可我是擔心你。
我動了動嘴唇,想要這樣說,但好像缺乏立場,因為即便我們再如何注意安全,但在危險真正來臨的時候,當黑夜試圖侵蝕白天的時候,又怎麼可以僅僅隻顧及自己的生命呢?
時刻做好準備犧牲的準備,做警察,不就是要有這樣的覺悟嗎?
“可能會死。”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目睹了太多的死亡,無論是在十多年前的龍頭戰爭中,還是加入港黑後執行任務的時候,我以為我麵對屍體已經麻木了,但其實我沒有,我還是很懼怕死亡會帶走我身邊的人。
這可能是一種懦弱,一種不坦蕩,因為我始終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哪怕是稍微設想一下都不可以,但更令我痛苦的是,好像,是我親手一步步將青峰大輝帶到了現在進退兩難的位置。
我抓住青峰的手,卻不敢去看他,隻能極為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幾個字:“真的很危險,你讓我……”我甚至想說,你讓我去吧。
如果不曾來到異能特務科,可能我會一直在組織內部渾渾噩噩地待下去,然後死於一場意外,我本可以忍受這樣的生活:沒有戶口,沒有身份,沒有朋友,像無數生活在橫濱這個城市背麵的陰暗角落的人那樣堅韌地活下去,如果我不曾來到異能特務科,不曾獲得“鹿島砂糖”這個完美的身份。
對於我來說,死亡是什麼呢?
死亡不是什麼。
因為在首領眼中,我們這些底層的成員就像維持著組織這台精密儀器運轉的無數細小零件,未經允許,是不可以擅自損壞的,換言之,當到了更新換代的時候,也同樣沒有拒絕的權力。
但青峰和我不一樣,他有父母,有朋友,他籃球打得很好,他早已同這個世界緊密相連,就像有很多根透明的玻璃管、很多根緊致的長線,一點一點將他和這個世界綁得很緊很緊,他的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而我飄在空中,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可能就像春日裡一陣微不足道的風,吹落了幾片樹葉而已。
我緊緊抓住青峰的手,他的手心有汗,濕熱中帶著一點黏膩,但皮膚仍是溫熱的,是活著的溫度。
青峰愣了愣。
“我……知道。”
“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即便你沒有選擇橫濱,我也會來。對於我而言,這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那就是我需要調查那批走/私的軍/火在哪裡,職責所在,不管多危險,我都會去。”
“噗——”就好像透明的泡泡驟然碎裂。
他知道了。
也對,我漏洞百出的拙劣演技怎麼可能欺騙得了一位經驗老到的刑警呢。或許是關心則亂,但無論如何,青峰大輝仍是知道了。
抱歉。
我還可以這樣說嗎?
我不知道。
大概一切都即將迎來終點,很快,很快,就像夏天總是很快過去,初秋浸骨的寒意總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很快,很快,我竟然感到了短暫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