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麵前站的都是不認識的異性,大眼瞪小眼。
還沒開始
,就莫名其妙想笑了。
教官看了看手表,指揮道:“從現在開始,站軍姿半個小時,如果有什麼……”
“報告。”
說到一半,訓練時從不起哄的雲卿突然開口,“我想換位置。”
對麵的段南川一動不動,視線越過雲卿的頭頂,落在不知道什麼地方,似乎眼中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
教官滿臉嚴肅。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不少人都回頭看來,目光中帶著疑惑。
雲卿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聲音降下來一些。“我不想站在這裡。”
伴隨著這句話,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段南川身上。
就算教官在場,窸窸窣窣的說話聲還是傳來出來。
“對啊,教官,他們有仇。”
“全年級都知道了。”
“也是段南川不對,打擾人演講,還遲到。”
“哎,老師,我申請站到雲卿對麵,我願意主動幫助同學解決困難!”
“你想得美!”
……
雲卿頂著炙熱的陽光,眼尾掃到段南川那塊。
他的動作從剛才就沒變過,比她高大半個頭的身材,視線能輕而易舉地越過她的頭頂,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
雲卿堅定道:
“和彆人無關,是我自己想站後排。教官,我願意加罰二十分鐘。”
教官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瞅段南川。
“行吧,這是你說的,到最後一排站著去。”
“謝謝教官。”
側身從段南川麵前離開。
身後傳來了教官很低的感歎。
“現在的小年輕,感情真複雜……”
顯然是把他們當成正在鬨彆扭的情侶了,
雲卿微微垂下眼眸,徑直走到後排,手指緊貼褲縫線,直視前方,身體站得筆直。
眼尾掃過隊列。
剛才她站立的地方,一個穿著迷彩服的背影微微彎了一下,脫離隊列。
不到一秒的時間,又重新站直身體,被其他人遮住了。
本來教官要求的時間是半個小時,站完軍姿,一班又訓練了二十分鐘,雲卿才終於站滿時間。
教官走過來,看了看手表。
“你要不再加十分鐘?就能破軍訓記錄了。”
軍訓這兩天,每次有人犯錯,就被拉去罰站,一次十分鐘疊加,
目前還沒有站到一個小時的人。
雲卿臉頰被暴曬得通紅,淚水順著鬢角滾落,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一條條水漬,最後消失在衣領內。
她緊緊抿著嘴唇沒說話,身體卻還站得筆直。
教官有些於心不忍。
“算了算了,休息吧。”
把手機一收,回頭衝剛結束正步走的班級方隊也喊了一聲:“休息十分鐘!”
聽到命令,雲卿立即放鬆下來,活動著手臂擦了擦汗,感覺雙腿都快僵硬了。
隻能一點點慢慢挪動。
“雲卿。”何露快步走過來,一把扶住她的手臂。“教官也真是,什麼花招都想得出。”
“當時你要是再忍忍就好了,較什麼勁兒啊……二十分鐘呢!累不累?”
“不累。”
剛開始站的時候是有些累,身體僵硬,緊繃著不敢動,後來超過半個小時就沒知覺了。
現在一動,才覺得厲害。
她伸手揉膝蓋,感覺彎曲都有些困難。
撐著何露走了幾步,本來快要麻木的雙腿慢慢活絡起來,反而動不了了。
“你們怎麼了?”
黃行光本來要去抬水,見兩人停在路中間,拿著兩瓶水跑過來。
“腿麻。”
雲卿拉了拉嘴角,準備緩一會兒再走。
黃行看了一眼她的腿,突然轉身,彎腰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來,我背你過去。”
還沒等回答,何露眼珠一轉,瞬勢接了他手裡的水。
“水我來拿。”
介於少年和成人之間的背不算寬,被帶有責任感的迷彩服承襯得多了幾分堅定。
雲卿愣了一下。
因為兩人的成績都不錯,上輩子老師總讓他們一起收作業,但是除此之外就很少有交集了。
“不用,我沒事了。”
黃行光卻沒有動。
他們正站在陽光下,其他班級的人也陸陸續續開始休息,現在隻剩下他們三個還在操場上,格外顯眼。
剛才黃行光蹲下的時候,有幾個人已經開始往這邊看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拒絕,讓他有些尷尬。
雲卿移動還有些不靈活的腿,朝旁邊走了一步,從何露手裡接過一瓶還沒開封的礦泉水,笑了笑。
“班長你不是還要去拿水嗎?我現在這個樣子,隻能幫你拿這瓶水了
。”
一班的人聽見這話,瞬間激動起來。
“什麼?還給提供水?”
“班長,我也想喝水,來,我幫你去扛!”
天氣太熱了,從家裡帶來的水連半天都頂不過,不少人早就渴得受不了。
商量著想去小賣部買,卻又擔心路太遠,休息時間趕不回來。
休息區不斷傳來催促聲。
黃行光順勢起身,一邊往那邊走,一邊道:“老師讓我用班費買了礦泉水,已經送到外麵了,每個人一瓶。”
他一喊,所有人立即跟上去,整個休息區都空了。
借著這個空檔,雲卿找了個位置,彎腰揉著小腿。
等他們拿水回來,休息幾分鐘,教官吹哨的時候,雲卿的腿已經完全不疼了,崩了崩腳尖,快步跟上去。
剛要入列,教官看到她,臉上明顯有些驚訝。
“你能上嗎?”
“報告教官,我已經沒事了。”
“可以啊。”教官笑起來,指了指隊列讓她進去,一邊道:“看著不大點,還挺能吃苦,但是也彆硬撐,受不了就開口說!”
說完,回頭掃了一眼隊列。
“看看人家,你們都學著點!”
早上訓練結束,就連午飯也是在學校吃的,午休時間被壓縮成了軍訓。
連吃飯帶休息一個小時,又要回到操場上連軸轉。
早上雲卿站了快一個小時的軍姿,後來又跟著方隊訓練三個多小時,並不覺得累。
下午再次列隊,卻發現雙腿沉得跟灌了鉛似的。
強撐著結束訓練,最後又集體跑一千米,每抬一次腿都感覺快要散架了。
跑到最後半圈,雲卿腳下突然一滑,一陣劇痛毫無預兆地從腳底傳來。
疼得她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栽在地上。
旁邊的同學連忙扶住她。
“你沒事吧?”
雲卿緊皺著眉,嘴角有些發白,緊緊抿成一條線。
“沒……沒事。”
又起身跟了上去。
右腳剛一落地,腳心再次傳來劇痛。
她疼得咬緊牙,踮著腳尖跑完最後半圈。
就連老師宣布解散,還站在原地不敢動。
腳掌懸空還好,一落地就疼。
周圍的人陸續散開。
何露拿著東西剛要走,回頭見她還站在原地。
“雲卿,你不走嗎?”
“你們先回去吧,我休息會兒再走。”
擺了擺手,勉強露出一個淺笑。
何露將她上下打量一遍,點頭道:“那我先走了,我媽還在學校外麵等我呢。”
雲卿罰站似的站在原地,等周圍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踮著腳尖去樹蔭下拿衣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軍訓操場距離校門口有些遠,正是放學準備吃完飯的時候,周圍人來人往,行色匆匆。
雲卿一個人扶著路邊的書,跳著向前走幾步,又扶著下一棵。
緩慢前行。
腳底的疼始終沒有緩解。
走了一會兒,她乾脆在樹下席地而坐,解開鞋帶,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
學校統一發的鞋子質量不太好,不透氣,腳趾在裡麵悶了一天,跟泡在水裡似的。
一抬起來格外粉嫩,泛著花瓣的紅。
她掰著腳,看到白色襪子上鮮紅的血跡,瞬間感覺腳心更疼了。
早上站軍姿磨出的水泡全部都在腳底。
沒能及時處理,全部在跑步的時候擠破,連著皮撕扯下來,看上去觸目驚心,跟缺了一塊肉似的。
饒是早有準備的雲卿也被嚇了一跳,緊抿著嘴角,迅速脫掉襪子,腳丫擱在鞋子上晾著。
姿勢狼狽。
雖然已經過了飯點,但周圍還是時不時有人路過。
她雙手抱著膝蓋,把帽子壓得很低,打算等傷口吹乾些再走。
正坐著休息,一雙同款迷彩鞋突然闖入視野,停在她麵前,站定了。
稍大的鞋子明顯是男生。
雲卿等了幾秒,發現對方一直沒走,忍不住抬頭。
目光順著修長的腿緩緩上移,越過紮緊的寬腰帶,胸膛……段南川的臉突然印入眼中。
對方正垂眸看著她,筆直的長睫毛勾勒出兩排陰影。
那雙漆黑的眸子平靜無波,但雲卿卻從中看出了幾分嘲諷。
好似在說:
活該。
讀到這兩個字,她頓時有些委屈,等反應過來,眼眶已經有些濕了。
使勁兒眨了眨眼睛,將酸意逼退。
低頭把臉埋在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