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戶區不規則的自建房參差不齊,頭頂各種電線縱橫交錯,主乾道還算乾淨,但如果往深處走,就會發現光線越來越暗,周圍都帶著淡淡的腐朽氣味。
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打著發廊店招牌的窗戶裡,亮著旖旎的粉色燈光。
巷子太窄,車開不進去,雲卿和司機說了一聲,自己走路跟上。
段南川似乎對這裡十分熟悉,駕輕熟路地往裡走,步伐適從。
路邊幾個男人正在吸煙,或站或蹲,穿著寬鬆的背心,看到雲卿,轉頭朝這邊打量。
吸一口香煙,渾濁的眼睛裡帶著讀不懂的笑。
雲卿低著頭快步走過。
她這輩子做過最叛逆的事,就是早上起遲了,撒謊說鬨鐘沒響,跟蹤這種事以前從來沒有過。
怎麼也想不通,段南川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正想著,抬頭一看,剛才還施然走在前麵的段南川卻突然不見了。
巷子兩側四五層樓的自建房不斷向路中間擠,隻留下一小片縫隙,能看到天上燒得熱烈的紅雲,被縱橫交錯的電線分割成不規則的小塊。
雲卿快步走上前,轉頭朝周圍張望。
“剛才不是還在這兒……”
她剛要回頭。
突然!
一個身影從旁邊半開的居民樓越出,突然撲過來,用巨大的力氣將雲卿撞了出去。
嘭一聲,後背剛碰到牆壁,她還沒看清楚眼前的人,肩膀就被人死死壓住。
抵在牆上。
後背和肩膀同時傳來痛感。
“嘶——”
輕微吸氣聲,讓段南川臉上的凶狠凝固了一下。
他看到雲卿的臉,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很快皺起眉。
比起生氣,更像是氣急敗壞。
“你跟著我乾什麼!”
雲卿才發現抓住自己的人就是段南川,心虛地低下頭,沒看到正抵在自己肩膀上那隻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然後攥緊。
“對不起……”雲卿道。
段南川咬緊牙,目光黑得沒有一絲光亮,卻死死地盯著雲卿的臉。
看了幾秒,怒罵:
“你要是不想死的話,以後就彆再跟著我!”
雲卿嚇得渾身顫抖,咬緊牙努力壓著嘴角,像是下一
秒就要哭出來。
見狀,段南川的手微微鬆開了些。
惡聲惡氣地質問:
“記住了嗎?”
“記住了……”
雲卿根本不敢抬頭看,眼眶包著馬上可能滾落的淚水,心裡又是委屈又是害怕。
沒想到竟然會被抓個正著。
這次段南川肯定以為她是個變態跟蹤狂了。
上個月她見過有女同學和段南川表白,段南川拒絕的語氣都沒有現在這麼差。
簡直像是要把她打一頓。
想著,頭頂傳來深呼吸的聲音。
雲卿渾身一抖,感覺段南川氣得不輕。
“真的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彆生氣,彆生氣……”她小聲保證。
“馬上走!”
段南川隻冷冷應了一聲,終於還是沒有對她動手,腳步一轉,直接走了。
走到巷子口,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擔心她會再跟上來。
雲卿渾身僵硬地原地,動也不敢動。
一直到段南川徹底消失,她才鬆了一口氣,淚珠劈裡啪啦地滾下來。
跌跌撞撞往外走,連路都看不清。
雲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胡亂抬手擦了擦,正準備回去找車,出去的路突然被一個人擋住了。
“喲,小美女,怎麼哭得那麼傷心啊?”
重重的煙味襲來。
雲卿迅速抬頭,見剛才遇到的那幾個人正站在路口,堵住了出去的路。
剛才出學校的時候就是下午,現在黃昏已近,再加上巷子光線不好,周圍已經變得昏暗起來。
雲卿嚇得瞬間停了眼淚,倉皇想要後退。
剛走一步,身後的路也被擋了。
“彆走啊,是誰把你弄哭了,說給叔叔聽,叔叔幫我教訓教訓他。”
“彆人不疼你,我疼你啊!”
“我怎麼不記得咱們這兒附近又這麼漂亮的小姑娘?”
……
幾人哄笑著,伸手要去抓她。
雲卿臉色蒼白,嚇得牙齒都在打顫。
過去十多年,她一直都在雲錦山和李心美的保護下長大,幾乎沒遇到什麼壞人,就算真的心存惡意,表麵上也是和和氣氣,不敢做什麼手腳,頂多在背後打小報告。
此時看到這些滿臉惡意,調笑戲弄的人,隻覺得凶神惡煞,恐怖至極。
她的心臟跳得飛快,臉上卻表現得更加冷
靜。
“我爸爸巷子口等我,他待會兒就要進來找我了。”
雲卿雖然在象牙塔裡長大,但李心美擔心她遇到危險,對安全保護這塊教育得很徹底。
聞言,幾人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
似乎正在判斷著。
她站得筆直,雖然眼睛因為剛才哭過,有些紅腫,但氣勢強硬,倒像是真有那麼回事。
看了一會兒,視線突然落在她的腳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想騙我?!我就沒聽說住在附近的誰,腳上能穿得起幾萬的鞋!”
另外幾人瞬間圍了過來。
“你不是這邊的人吧?”
“這可是你自己跑進來的,要是出點什麼事,也怪不了我們。”
獰笑著,一把抓住雲卿的衣服。
雲卿見偽裝失敗,迅速掙紮起來,拚命往外跑。
校服外套瞬間撕裂一角,殘餘的力道拽得她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小姐?”
在外麵等了一會兒,遲遲沒有看到人回來的司機走進來,剛好看到雲卿狼狽的樣子,突然大喝一聲:
“你們乾什麼!”
說罷,一個猛子衝了過去,和那幾個人扭打起來。
還好雲錦山有先見之明,聘請的司機以前學過散打,不一會兒就把那幾個人打得落荒而逃。
他本來還想把人抓去警察局,可是看雲卿癱坐在地上,臉頰毫無血色。
那幾個人又鑽井巷子,一時半會兒追不回來,雲卿一個人留在這兒,恐又怕生危險。
隻好作罷,回來將雲卿扶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
雲卿渾身顫抖,搖了搖頭。“沒事,沒事……我們快點回去……”
說完,被司機扶著上了車。
當天晚上,雲卿發起了燒,沒有去上晚自習。
直到第二天,雲卿銷假回到學校,和黃行光一起站在校門口給學生查考勤。
那一天段南川遲到了足足一刻鐘。
黃行光詢問他姓名的時候,雲卿抬頭悄悄看了一眼。
那人鼻青臉腫,身上全是傷。
——
雲卿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定的鬨鐘還沒響,才五點多。
可能是昨天晚上,在學校裡看到蘇星澄貼的那些宣傳單,太過震驚,再加上這個記憶深處的夢,讓她醒來之後遲遲難以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