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休休報了警,心理踏實了一些,又給胡靜雨發消息。
“不要衝動啊小姐姐。魯迅說過:沒有人能支配我們的命運,除非我們自己放棄(^.^魯迅:我並沒有說過。於休休:這不重要。)總之,不要讓彆人影響你,走自己的路,讓彆人坐高鐵去吧。”
胡靜雨沒有回複。
於休休又接連發了好幾條,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拉她說話,讓她有機會傾訴然後放棄作死的想法。
沒有想到,胡靜雨直接給她發來一張照片。
在這張從樓頂天台俯拍的照片裡,樓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像小鳥張嘴等投食一樣望著樓上。他們舉著手機,神情興奮,目光熱切,間或有那麼幾個同情的人被淹沒其中——
於休休一看,腦子嗡的一聲。
她想到了那個噩夢,渾身發冷。
“??你彆做傻事。你在哪裡?我來陪你聊聊。”
胡靜雨:“他們都想我死,都讓我跳。”
“傻啊你?犧牲自己去合人家的意?胡靜雨,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可以支配你……”
“我想知道跳下去,是不是真的就一了百了了。於小姐,其實有時候活著,不如死。活著有什麼意義呢?我是個沒有意義的人。”
“活著的意義可多了!你彆跳,彆跳啊,聽到沒有?乖,聽話,你等我過來,我慢慢地告訴你,意義在哪裡。胡靜雨,你告訴我地址——”
那邊再沒有消息過來。
於休休身上像著了火,她找謝米樂要了胡靜雨的電話號碼。可是,等她撥過去,已經關機。
完了!
要出事。
於休休坐立不安。
被噩夢支配的恐懼在現實中上演,重疊的情緒讓她無法冷靜下來。
“米樂,我現在能做什麼?你告訴我,我現在能做什麼?我要怎樣才能幫助她呢?”
鐘霖進來的時候,於休休正在這種焦躁不安的狀態之下,他問了問情況,什麼也沒敢說,偷偷溜出去向老板打報告了。
就是這時,於休休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警察:“你是胡靜雨的朋友吧?麻煩你過來一趟。”
於休休有點納悶,“好的。不過,我不是她朋友。”
警察:“不是她朋友?剛才報警的人是你嗎?”
於休休:“是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可以?”
警察:“可以。但還是需要你跑一趟。這邊人已經沒了,有些問題需要找你核實。”
沒了?
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
於休休發懵,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每天想死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走到自殺這一步的人還是少數。她不能理解胡靜雨的心路曆程,但她知道,胡靜雨鑽了牛角尖,衝動地走上了魔鬼的祭台。
假如給她多一點時間,假如人們多一點微笑,她一定不會死。
於休休匆匆趕到地方,看到的是沒有散儘的人群。她麻木的走近,給聯係她的民警打電話。
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民警走過來。
“你是於休休吧,我是繆延。”對方向她出示證件,“你跟我過來一下吧。”
於休休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望了望陪同的謝米樂,點了點頭,跟著繆延過去。
胡靜雨的遺體已經被帶走,現場隻留下一灘血跡。繆延說,她是從學校的教學樓頂跳下來的,當場死亡。
警方了解到,胡靜雨父母離異,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出軌,離婚後另娶,母親積勞成疾,在她念初一那年乳腺癌過世,父親不得已供她讀書,但繼母很嫌棄,不許她去家裡。多年來,她除了要學費,和父親基本沒有交集。
缺失的父愛,曾經是得到過補償的。
胡靜雨在留下的視頻裡說,她有嚴重的抑鬱症,看過醫生,但病情沒有好轉。在得到那個男人短暫的愛後,她才漸漸生出希望,並迷失在他為她營造的海市蜃樓裡——
“他拉我上岸,然後,又親手把我推下深淵。我可以容忍他們的詆毀和謾罵,我不能容忍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小三。我對不起我的媽媽,我對不起她。”
視頻的最後,胡靜雨說,在她群發了那條微信後,於休休是唯一一個不停給她發消息,真心來安慰她,勸解她的人——
她說,是於休休讓她看到了這世間僅有的良善,證明她來到這個世界,曾經被溫暖過。所以,她決定把自己唯一的遺產——就是渣男為她買的那套房子,無償地贈予於休休。
“於小姐,我喜歡你為我設計的新家。那個VR效果圖,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做夢一樣,幻想自己真實地擁有過它。”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你的設計嗎?因為在那幾個設計師的方案裡,我看到的都是華麗的住房,沒有靈魂的拷貝和敷衍。隻有你不同,你認真為我設計了……一個家。”
“我沒有家,我已經想不起來家是什麼樣子了……所以,於小姐,我把房子送給你,能不能麻煩你兩件事——
一是幫我料理一下後事,隨便找個什麼地方葬了就行,不必通知我爸爸。二是按照你的設計,幫我把房子裝出來……
我知道這很過分。求你了!你是好人,第一天看到你,你的眼睛裡有星光,是善良的星光,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隻有得到過愛的人,才知道愛是什麼模樣,隻有擁有家的人,才知道家的溫暖。我謝謝你!如果人死有靈,我會一直保佑你,好人長命百歲。”
這很荒唐。
簡直太荒唐了。
於休休看著謝米樂,眼中全是淚水,“……我的演技已經這麼好了嗎?我靠這張臉……騙了一套房子?”
謝米樂擁了擁她,“彆難過。”
於休休:“我不是好人,我也沒有喜歡過她。米樂,她被我騙了。”
謝米樂輕輕拍她的後背,“她沒有看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於休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