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很多人都經曆了“抓奸”一夜,場麵熟悉得如同重曆現場。
不知道霍仲南是怎麼做到的,這些配音聲優們幾乎高度還原了角色對應的人物。老村長,老知書,婦女主任,會計,甚至在場這些甲乙丙丁……他們坐在台下,聽著台上的人用熟悉的腔調和鄉音,幾乎不敢相信有人能把他們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就像曾經的自己就在麵前,有人開始心虛,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要不是台下燈光太暗,想必這些人的臉將會萬分精彩。
於休休有點恐懼。
當那個姓趙的“肇事者”被幾個高大的男人像垃圾一樣丟在地上,聲優們用近乎完美的演繹了還原了現場。拳打踢腳,辱罵,尖叫,吐口水,咳嗽,吐痰,孩子的哭叫,婦女的議論,喊到破啞的叫聲……哪怕她沒有經曆過,也覺得畫麵栩栩如生。
這是於休休聽過的最完美的口技。
也是最殘酷的表演。
一群人在打一個人。
一群人在侮辱一個人。
無所不用其極。
哪怕這個人是個他們口中的“強.奸.犯”,在警察沒有到來前,在法律還沒有判決他有罪前,他都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她十指蜷縮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伸過去,碰到霍仲南。
他握住她。
緊緊的,沒有絲毫猶豫。
夜風微拂,寂靜的四周涼氣森森。
於休休看看他泛白的指節,再看看他麵無表情的臉,用了些力氣反握住他。
彆人也在看霍仲南,但是隻有於休休知道他掌心汗濕,緊握她的那隻大手在微微顫抖。
“你……”於休休想說點什麼,口乾舌躁,良久才低低問出聲,“想喝水嗎?”
霍仲南沒有說話。
台上傳來的慘叫聲,淒厲入耳,潮水般的辱罵和毆打像是最恐怖的無間煉獄。
那個叫“趙老師”的聲音在喘息,粗重的叫喚,慢慢變成奄奄一息,垂死般掙紮。
這時有人在高聲喊叫:“下了他的零件。”
一群人哄堂大笑,“對對對,下零件。哪個零件做的案,下了,給他下了。”
“去食堂,把菜刀拿來。”
“王老三快去,你最喜歡乾這事了。”
“哈哈哈。割了,喂老三家的狗嗎?”
於休休閉上了眼睛。
那些聲音,全部是她很熟悉的聲音。
在聲優每一次開口的時候,其實她都很怕。
怕突然聽到她的父親於大壯也在人群裡,也像這些人一樣嘶吼,踐踏,用醃臟的語言辱罵那個“趙先生”……如果那樣,她沒有辦法麵對。沒有。
所幸,她連老村長的聲音都聽到了,卻一直沒有聽到於大壯。
她的心咚咚直跳,有些後悔,當初沒有仔細看《望山》的劇情,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可怕的聲音突然跳出來——
下意識的,她又去看霍仲南。他的臉,沉寂在幽暗的燈光裡,冰冷如霜。
“住手。你們住手。”台上音樂突變,一個更加熟悉的聲音,跳入於休休的耳朵。
她條件反射地望向唐文驥。
台上那個聲音,酷似他。
聲優氣喘籲籲,像是剛跑了很遠過來一般,上氣不接下氣的吼道。
“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信他。我了解他。”
“即便他真的犯了錯,你們也沒有權利這麼對他。”
他的話,落地有聲。
不過轉瞬,畫風又是一轉。
警笛鳴叫,一道破空的大喊打破人們的喧鬨。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好人和壞人,在聲優的配音效果裡一聽便知。
台下這群觀眾,如坐針氈。
若說到了這時還聽不出來的人,大概是那些完全懵懂不知的小輩了。
隻要經曆過當年或者從父母長輩嘴裡聽過的人,都知道這出大戲演的是什麼,演給誰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