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米樂掃她一眼,“於休休你給我下套?”
“沒有啦,我的樣子難道不夠認真?”
“哼。”說話反著說,哪裡認真了?
謝米樂知道她想表達什麼,無所謂地聳聳肩膀,“鐘霖有鐘霖的理由,我有我的底線。我和他都沒有錯。這個,隻能說沒有緣分吧。有人不是說過嗎?人一輩子遇上的人,出場順序很重要。如果他出現在我30歲,或者40歲的時候,我可能會覺得人生就是如此,會更加寬容看待。”
說到這裡,她眨了個眼,“隻是可惜,我是二十多歲的謝米樂。第一次談戀愛的謝米樂,還不能由著任性瞎折騰嗎?”
“能。當然能。”
二十多歲的謝米樂,有她的任性和堅持,哪怕明知道鐘霖是很好的婚配對象,仍然要和命運較勁。這種固執和任性,於休休彆旁人更為了解。
她看著謝米樂,突然笑了一聲,“親愛的,說實話啊,我看到現在的你,就想到過去的鐘霖。你敢相信,你現在變成了他以前的樣子?講道理的哲人?”
“我哪有?”
“哪沒有?”
“沒有根據就瞎說。”
“……沒理就狡辯!有理就講道理。說的就是你謝米樂。哦,還有鐘霖。你倆一模一樣。”
兩個人對視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沒有發現有一男一女從他們的身邊經過,衣冠楚楚,香風繚繞,神態十分倨傲,直到一聲詫異的聲音傳來。
“於小姐?是你嗎?”
於休休抬頭就看到了許沁那張得意的笑臉,還有她挽住那個胖男人耀武揚威的譏誚。
“你一個人啊?”
許沁是想表達於休休沒有男人陪,可是話一出口,謝米樂就不樂意了。
“這位小姐,難道我身為人類的標誌,不夠明顯嗎?還是你非我人類?”
非我人類,不就罵她不是人嗎?
可惜,許沁被反問,一時沒有聽出來,也沒有失語後的尷尬。她哼聲瞥了謝米樂一眼,又把目光落到於休休的身上,怔了怔,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吃驚一般張大嘴。
“天啦!沒聽人說於小姐結婚了。怎麼這……就要生了嗎?”
於休休歪了歪頭,“所以呢?乾卿何事?”
許沁勾唇一笑,“我算了算,霍仲南去a國……是元旦的時候吧?”她目光下移,滿是暗示的意味,語氣惡劣,“看於小姐這個肚子,至少得有八個月?看來於小姐,又有新歡了?”
“你對我老公挺關心的啊?對他的行程這麼了解?”於休休淡淡地笑,“許小姐都有新歡了,還能把舊愛記在心裡,那你男朋友也真是不容易,家裡的花瓶插紅杏都插不完了吧?”
“霍仲南是你老公呀?”
許沁知道她在損自己,但不以為意,笑了一聲,一副小人得意的樣子。
“那於休休你也太慘了點吧?生了孩子也沒有爹,剛結婚就要守寡?我好同情你。”
“哦。”於休休仍然是那副不溫不火的表情:“總比你沒人要,好得多吧?”
她話一出,不僅許沁生氣,她身邊的男人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這男人是許沁的愛慕者,以前他就知道她對霍仲南的感情,本來在申城富二代的圈子裡,他就不是拔尖的人物,霍仲南倒黴了,他又得到了許沁,最近走到哪裡都有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一開始,他不在乎許沁損於休休幾句,甚至暗自得意。
沒想到於休休壓根兒不在意,一句句比許沁還嗆。
男人麵子掛不住,又不好和女人爭吵,看了許沁一眼,“走了。”
“好的老公,馬上就走。”許沁嬌聲嬌氣地說著,整個身子掛在男人胳膊上,又炫耀地對於休休說:“於小姐不好意思,我要陪我老公用餐去了。霍仲南的事我都聽說了,你也彆太往心裡去,畢竟往後要一個人生活一個人養孩子,苦日子多了去了,彆氣壞了身子。”
氣?
於休休嗯哼一聲,抬起下巴來,“許小姐終於有男人收留了,不用再淒風苦雨地守在我老公家門口,楚楚可憐地討好撒潑,這就生出優越感來了?”
許沁臉色一變。
那段時間是她人生的至暗時刻。
每每念及,她都痛苦難當,恨得咬牙切齒,
尤其,在新男友的麵前,她不想再丟這個臉。
“於休休,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我說錯了嗎?許小姐風雨無阻地等在南院門口,巴巴求見霍仲南一麵,抱著他大腿苦苦哀求,但求一睡的慫樣兒,你都忘乾淨了?”
“你……”於休休是苗芮養大的孩子,苗芮損人那些話,她不怎麼說但多少也會一點,嘴巴比許沁溜多了,幾句話把許沁損得一文不值。
“於休休你放屁。”
“你先放一個給我看看唄?學習學習。”
許沁氣到極點,可是又說不過他,一個激動,伸手就把於休休麵前的餐盤子給拂了。
“於休休,我要你給我道歉!”
她凶巴巴地吼著,氣得雙頰通紅,眼睛圓瞪。
於休休看出來了,她不肯承認曾經在霍仲南麵前丟臉的樣子,是不想在新男友麵前掉價。
“許小姐好大的脾氣。”於休休不惱,看了看被掃落的餐盤,朝匆匆過來的餐廳經理微微一笑:“麻煩,請這二位出去。”
“憑什麼?”許沁冷笑,“你以為餐廳是你家開的?你讓我出去就出去?”
許沁說完,看著那餐廳經理,指著於休休說:“這個女人誹謗我,我要她給我道歉。”
餐廳經理心疼地看了看碎落在地的餐盤:“不好意思,小姐,你這個請求,應該找司法機關。我們是餐廳。”
“行。於休休。我不跟你計較。”許沁看著似笑非笑的於休休,怒氣衝衝地回頭問服務生,“我們的座位在哪兒?帶我們過去。”
餐廳經理皺眉,“這位女士,你們的訂單被取消了,本餐店不願意為你這麼粗俗的客人服務,請你馬上離開我們的餐廳。”
“什麼?”許沁仿佛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哪有餐廳攆客的道理?
眼看越來越多的顧客朝這邊看,她丟不起這個人,據理力爭。
“我訂了位置,交了訂金,我就必須享受你們的服務。”
“你破壞了我們餐廳的就餐氛圍,不配再享受我們的服務。”
“哈!”許沁氣得撐著腰,胸腔激蕩:“你們餐廳哪裡有這個規定?給我看看!還講不講道理了?”
“之前是沒有。不過現在有了。”於休休莞爾一笑,接過話,對餐廳經理說:“周經理,趕出去之前,彆忘了讓他們賠償餐具,把賬算清楚。要是拒不賠償,記得報警。”
餐廳經理恭敬地看著於休休:“是。”
經理的態度,讓許沁大為震驚,她看看那個經理,再看看於休休,疑惑又無助。
於休休輕輕撫著肚子,臉上的笑容柔和又美麗。
“許小姐,我的男人不僅給我留了個孩子,還給我留了好多好多好多……我數都不數不過來的財產。好巧哦,這兒剛好是他贈送給我的若乾產業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餐廳呢。我想,我可以做這個主。”
許沁腦子裡嗡的一聲,炸了。
怎麼會?
怎麼會這樣?
她仿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腦子一片空白,隻把求救的眼光看著她的新男友。
“豪哥……”
“走吧。彆丟人了。”那男人臉上風雲變化,在眾人看好戲的目光中,完全招架不住,拖住許沁就想走。
許沁已經被怒火焚燒了理智。
“我不。”在她眼裡,於休休就是仇人,是碧池,是她恨不得扇大嘴巴的賤人,她必須討回這個公道。
“是你的餐廳了不起啊?開餐廳就可以攆客了嗎?行啊,報警就報警。我偏不走,就等警察來……”
於休休挑了挑眉,看著經理:“報警吧。”
“夠了!”那個叫豪哥的男人怒斥一聲,生氣了。他憤而丟開許沁的手,把在這兒丟臉的懊惱都撒氣在她的身上,“你不嫌丟人,你就在這兒等警察吧。我走了。”
他說走就走,不留一絲餘地,許沁試圖去拉他,他甩開許沁,理了理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就像躲避瘟疫似的。
於休休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地看著許沁。
“許小姐,還要報警嗎?”
看許沁顫抖著嘴不說話,於休休歎了口氣,用腳挪了挪碎在地上的餐盤。
“我們家的餐具都是從法國進口過來的,金貴著呢。不知道許小姐的銀行卡,夠不夠刷賠償?”
許沁緊緊揪著衣角,眼眶已經包不住淚水,但她強忍著,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於休休沉默地看她片刻,冷笑:“走吧。看在我家寶寶的份上,本小姐日行一善。”
“於休休!”許沁低吼,憤怒到了極點。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她,曾經也是眾星捧月的千金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她受不得,於休休卻必須讓她受。哪怕是因為她爹許宜海,也必須讓她受這羞辱。
“不要等我後悔。”她冷冷看著許沁,“最後一次警告你。下次看到我,記得避遠點。明白?要不然,見你一次,踩你一次。”
許沁淚水漣漣地看著她,想做點什麼,說點什麼,可周圍全是嘲笑的目光。
她掩麵哭泣,憤而離去。
謝米樂看了好半天這出大戲,見狀,朝於休休豎起大拇指,“厲害。你這懷個孕,就像懷了個炸彈,這麼霸氣的?”
於休休聳聳肩膀,起身換桌,“大概這就是人生吧。誰知道呢?”
……
韓惠生的是個兒子,取名叫趙澈。
對於兒子為什麼不跟自己姓,而是隨了趙子豪,韓惠的解釋是不願意孩子長大後覺得他是一個沒有父親的人,有父親的姓,就有了父親的存在。她希望孩子的人生清澈、乾淨,做一個純粹而快樂的人。
兒子滿百天,大家都攛掇著韓惠要好好操辦一下,不能委屈了孩子。尤其是苗芮,她心裡的愧疚一直找不到彌補的辦法,好說歹說要以“乾外婆”的身份為孩子辦百日宴,跑前跑後,還要自己掏錢。
韓惠知道她的心思,同意了。
那天,小魚公司的同事們都來了,韓惠唯一的那幾個朋友,還有於休休和謝米樂的家人,也都過來捧場,氣氛很是熱鬨。
鐘霖是開席之後才匆匆趕到的。
他給孩子帶了許多禮物,兩個隨從四隻手,拎得滿滿當當。但是,要說其中最貴重的禮物,肯定是那一套三百多平的住房了。
鐘霖說:“這是澈兒他小叔的一點心意,等你有空了,我們去辦個過戶手續就行。”
又送房子?於休休怔了下,突然覺得霍仲南應該還存了很多私房錢。
她樂見其成,韓惠卻嚇得不輕,“這哪成啊?我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心意領了。真的,房子不能要。”
鐘霖搖頭,笑著說:“這個是老板臨走之前就安排好的,我沒有辦法收回。”
韓惠:“……”
“你就收著吧。”苗芮在旁邊,見狀攬了攬她的肩膀,“再說了,人家也不是給你的,給你家澈兒的呢。你沒聽說過嗎?監護人隻能代替被監護人接收財產,不能代替監護人拒絕財產。就算你不想要,也得等澈兒成年了,自己去拒絕他小叔。”
於休休不知道老媽什麼時候把法律吃透的,看她說得煞有介事,笑著圓場。
“彆糾結這個了,收下吧啊。來來來,都坐著吃飯。”她瞄了一眼沉默的謝米樂,又示意韓惠,“惠惠,你給鐘霖哥找個座位啊。”
謝米樂的旁邊就有空位,但是她不吭聲,鐘霖就不敢坐過去。
韓惠看了一眼,“鐘霖哥坐這兒吧。”
她拉椅子,笑著叫鐘霖。
鐘霖應承兩聲,看謝米樂不表態,尷尬地摸了摸頭,“那個,我就不吃了。下午還有個會議……”
韓惠說:“再急也要吃飯啊。快來坐。”
謝米樂放下筷子,“鐘總貴人事忙,你們就彆勸他了。人家隨便一筆就是上億的大生意,耽誤不起的。”
鐘霖:“……”
他尬笑著在謝米樂的身邊坐下。
很久沒有離她這麼近了,他冷不丁就豎起了汗毛,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怕的,隻覺得渾身的細胞都在呐喊叫囂。
“打擾了。”他衝在座的眾人笑了笑,僵硬地拿起筷子,慢吞吞地吃。
謝米樂比他淡定,眼都不斜一下,就好像他是個空氣。
鐘霖的手越捏越緊,如坐針氈。
周圍全是他熟悉的麵孔,苗姨,於叔,於家洲,大師兄,還有許多許多的人,全是他一度認為十分親密十分重要的人,自從和謝米樂分手,他和這些人也就莫名生份了。想到以前大家親親熱熱吃火鍋的情形,他心裡抽搐得難受。
“我吃好了。大家慢用。”
在眾人的目光裡,他微笑著起身,像一頭喪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離開。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這次沒有人攔他,謝米樂當然也沒有。鐘霖確信,從他向韓惠請辭到他離開,謝米樂頭都沒抬,更彆提看她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