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男子立刻起身相迎,遠遠便笑著道:“七童,你再不回來,我隻怕以為你是不是又被陸小鳳那家夥拐著跑什麼地方去了。”
“六哥。”一聽到男子的聲音,花滿樓臉上的笑容便深了幾分,快步向他走去。
這就是花滿樓的哥哥?
小七暗暗打量著男子,心裡對花家的優秀基因給與高度肯定。
六公子身材頎長,俊美倜儻,長相雖與花滿樓相近,但氣質大相徑庭,多了些隨性的瀟灑,少了幾分溫柔儒雅。
花六哥一看到花滿樓,便被眼上覆著的白綢奪去了注意力。
以為弟弟眼睛又出了什麼問題的他,一顆心瞬間揪起來,忙不迭問道:“七童,你的眼睛?”
花滿樓的指尖輕輕撫上白綢,嘴角翹起溫潤的弧度,笑著道:“六哥,不是壞事,彆擔心。”
但在花六哥聽來,便完全是弟弟報喜不報憂的話。
他滿腔擔憂,又怕再問下去惹弟弟想起傷心事,隻能忍下了不提。
這時,他才有空問起跟在一旁看不見容貌的白衣女子,疑聲道:“七童,這位姑娘是你的客人?”
他其實更想問彆的,但礙於姑娘麵前不好開口。
雖說七童自打住進這小樓來,便大開門扉迎八方客,但這麼晚了還有姑娘上門,絕對是頭一次。
而且七童還是跟她一起回來的,嘖嘖,弟弟出息了啊,母親再也不用念叨他身邊沒人照顧了。
花滿樓完全不知道哥哥那些小心思,給他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好友芭芭拉姑娘,目前暫住百花樓。芭芭拉,這位是我六哥。”
“芭芭拉?”花六哥第一次聽到這麼古怪的名字,遲鈍了下,才將這個拗口的名字念出來。
這個名字,聽著像胡姬?難道這位姑娘是胡姬?
花六哥這麼想著,下一秒,他就看到,麵前的女子將長及腰間的帷帽摘去,露出那張迥異與所有人的臉。
月亮掛在梢頭,天空還帶著最後一絲光亮。
晚風將幾縷發絲輕輕吹起,昏暗的天色下,那頭淺色的仿佛如初醒的晨光般的頭發,就像在發光。
還有那雙跟頭發一樣罕見的眼睛,竟然是藍色的,花六哥也不好形容那是什麼藍,隻覺得就像冰泉下挖出來的一顆璀璨又剔透的藍寶石,被泉水浸潤過後,帶著潤澤又動人的色澤。
此刻,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眸正看著他,彎成個月牙狀,白嫩的臉頰上便顯出兩個精致的梨渦,無比可愛。
光是看著就覺得很討人喜歡啊,他這麼想道。
“六公子。”小七大方微笑著向好朋友的哥哥打招呼。
花六哥畢竟生在豪門,見的世麵多了,很快便收起臉上的驚訝,轉而興致勃勃地問道:“芭芭拉姑娘是胡人?”
“不,我是域外之人。”她笑著解釋。
“域外之人?那是洋人?”花六哥現在對她的興趣遠遠大於跟許久沒見的弟弟閒聊一事,畢竟弟弟就在這裡不會跑,這麼稀奇的姑娘可不常見。
“也不是”她為難地咬唇看了花滿樓一眼,心裡在猶豫是實話說,還是要瞞著。
實話說其實也沒什麼,更何況這是花滿樓的哥哥,人品她自然信得過,反正任務馬上就要完成了,等她回去了,這裡的人是什麼想法,都與她無關,就是解釋起來挺費勁的。
花滿樓似是察覺到她的為難,接過話頭,溫聲道:“六哥,此事說來話長,等過兩天我回家時再說給你聽。”
花六哥便不再糾結於陌生少女的身份,驚喜道:“你終於要回家了?你搬出來這些時間,父親和母親可擔心壞了,兄長和嫂嫂們也跟著掛記,你回去給他們瞧一眼,他們也就安心了。”
“是得回去一趟。”花滿樓再次撫上蒙著眼的白綢,微微一歎,“多年無法得見雙親,也不知鬢角是否已經斑白,額上又添了幾縷皺紋。”
一想到弟弟從七歲開始,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如今已過去十餘載,父母和兄長都已大變樣,他卻至死都不能見一眼。
花六哥心中一黯,卻還是勉強壓下所有愁緒,笑著開口:“咱們家萬事皆順,生活和美,下麵還有一大堆兒子兒媳孝敬,兩老的日子舒心著呢,保養得看著就像四十來歲的人,根本不顯老。就是三哥前幾個月突然開始留胡子,看著怪不習慣的。他那張臉留胡子真是糟蹋了,明明生了張俊秀的書生臉,加上胡子硬生生老了五歲,三嫂現在嫌棄得不得了,怎麼勸他都不肯把胡子刮了。”
花滿樓輕笑:“那我這次要親眼看一看,還有幾位兄長,不知是否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那肯定不是了,你那會才多大,十幾年了怎麼還能”花六哥猛地停下話茬,猶疑地看著他半晌,臉上充滿懷疑與糾結,不確定地問道,“七童,你方才說什麼,你說親眼看一看?”
花滿樓輕笑,側過頭來,準確無誤地看向身旁的少女,溫聲道:“六哥,我的眼睛,正是芭芭拉治好的,她於我可以說有再造之恩。”
小七不滿地嗔怪道:“花公子,你怎麼又這麼說了,你明知道我最不擅長應付這種話的。”
“是我的不是,往後絕不會輕易說了。”花滿樓笑著乾脆利落地認錯。
花六哥還在理解剛才那句話,他的腦袋已經宕機了,一時半會反應不過來。
“七童,你說的是真的?你的眼睛已經治好了?!”他又驚又喜地看著他,急聲問道,“現在能看見了嗎,眼睛上的白綢又是怎麼回事?”
花滿樓微笑著道:“六哥彆擔心,芭芭拉一手醫術舉世無雙,我的眼睛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隻是暫且不能見強光,需要適應兩日。白綢後日就可以取下,倒時便能正常視物。”
花六哥喜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隻知道一個勁重複:“太好了,太好了!”
興奮激動過後,他站在金發白裙的少女麵前,鄭重其事地行了一記大禮,正打算傾吐心中無儘的感激之意,就看到眼前的少女往旁邊閃去,躲過了他的一拜。
“六公子,不必這麼客氣,感謝的話,七公子已經跟我說過無數遍了。”對著花六哥詫異看過來的視線,她尷尬地笑道,“你這樣的大禮,可太為難我了,還是把我當成普通大夫,我也更自在一點。”
看著少女真誠毫不作偽地神色,再看看弟弟在一旁笑著點頭,花六哥也不再堅持,迅速站直了身體,笑吟吟地說道,“姑娘放心,銀錢上,我們花家絕不會少了姑娘的,姑娘將永遠是我花家最重要的賓客,凡是我花家名下的茶樓酒店玉器古玩首飾等店鋪,姑娘可隨意取用,花家分文不取。”
這個感謝禮,聽得她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然而,虛擬世界的任何東西,她都帶不走,包括錢財,就是把國庫打開讓她隨便花,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
她又不是在這裡待一輩子,就這麼點時間,吃住都有金主包了,她要錢有什麼用。
“六公子真的太客氣了,診金的話,花公子已經給我付過了。”她輕輕扯了扯花滿樓的袖子,俏皮地笑著,“你說是吧?”
深知少女不慕錢財的秉性,知道這不是麵子上的謙讓,而是真的不需要,花滿樓笑著開口:“六哥,芭芭拉說得沒錯,診金一事日後再議吧。”
天色越來越暗,花六哥也不再多留,他現在急著回家,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所有人。
花滿樓看向一旁的少女,溫聲道:“今天受累了,可還撐得住?”
“還好,我好好休息一夜就好了。”她笑著搖搖頭,光潔無暇的可愛臉龐上露出皎潔璀璨的笑顏,“若是這點辛苦能換來病人康複,那真是太值了。”
花滿樓失笑:“但也不可逞強,一切要量力而行。”
少女笑眯眯地向他保證:“花公子放心吧,我心裡都有數呢,不會做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
兩人並肩向樓裡走去,正要各自回房,花滿樓又突然說道:“這幾天我住你隔壁,有任何動靜我都聽得到。”
“多謝花公子幫我看護,有你在這裡,我相信沒有幾個人有這個本事傷到我的。”她笑容燦爛地仰頭看著身側的男子,活潑清亮的聲音裡滿是對他的信任與依賴。
實際上心裡對自己的安危卻並不怎麼擔憂。
這畢竟是衍生而出的虛擬世界,她用的這具身體也是虛擬的數據化成的。
公司還能真的讓自己的員工受傷?即使有,也傷不到自己的身體,損傷的也不過是一具數據模型而已。
花滿樓看著她走進隔壁的房間,聽著門梢上鎖,自己才緩緩步入屋內。
僅隔一道牆,洗漱的水聲和走動的聲音清晰入耳。
一刻後,一切聲音平息下去,清淺平穩的呼吸聲逐漸變得悠長舒緩。
黑暗中,花滿樓彎了彎嘴角,放空思緒,逐漸陷入黑甜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