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夫人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打,沉默片刻,才萬般感慨地歎息道:“好孩子,七童上輩子定然修了無數功德,這才能遇上你這樣好的姑娘。”
嗯?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感覺這話有點奇怪呢?
想了想,她回了句挑不出任何錯處的禮貌用語:“是七公子心善,才為自己種了善果,否則我們即便遇上了,也不會產生什麼交集。”
“哦?這是怎麼回事?”
花老夫人感興趣的眼神在二人之間遊移,小七便給她說了自己在義診時聽到百姓們對花滿樓的褒揚,這才讓自己動了為他治眼睛的念頭。
花如令撫掌讚歎:“這就是好人有好報,果然人還是要常懷善念,如此方得綿長福報。”
小七突然感覺後背的頭發被誰摸了摸,她轉過頭去,看到一位不知道是哪位夫人的女子,正若無其事的收回右手。
她看著對方友好地乖巧微笑,一直暗搓搓看著她還偷偷摸她頭發的三夫人,眼睛噌地亮了一個度,本已收回的右手也再次襲來,笑眯眯地問道:“芭芭拉姑娘,你的頭發真好看,我還沒見過這麼純淨的發色,若是不介意,能讓我摸摸嗎?”
少女垂下眼眸,唇角抿起羞澀的弧度,輕輕地點頭,綿軟溫柔地說道:“唔可以的,我並不介意。”
看到她這麼好說話,其他女眷也蠢蠢欲動,很快,她的後背便爬滿了手,這個摸一下那個摸一下,邊摸便跟她熱情地說著話。
“芭芭拉姑娘,你是從哪裡來的?我隨夫君在廣州經商時見過不少西洋女人,沒一個能比得上你這麼漂亮可愛的。”
“芭芭拉姑娘,你這名字可有什麼講究,哪個字是姓,哪個字是名?”
“這皮膚也太白了,連毛孔都看不見,這才真正是詩裡所說的膚如凝脂,麵如白玉,我這個平時自詡保養得宜的,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我看芭芭拉姑娘真是越看越喜歡,明明隻比我小了四五歲,卻覺得像家中幼妹那般可愛可親。”
“四嫂,要我說啊,這就叫一見如故。”
“從前我總覺得,美人就該是長發如瀑,烏發雲鬢,誰想見了芭芭拉姑娘,才知道世上還有這般耀眼奪目的顏色,就像早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時,那種淺淺的金色,你們說像不像?”
“要我說,更像是夕陽的餘暉照在湖麵上反射出的光,更何況,你們瞧芭芭拉姑娘的頭發,竟然是卷曲的,是不是更像波光粼粼的湖麵了?”
小七淹沒在女人堆裡,早就被他們你一言我一句誇獎得麵紅耳赤,那雙清淩淩的眸子此時閃躲著不敢看人,白嫩纖細的手指無措地攪著衣角,結結巴巴地回答著他們的問題:“我來自域外,是一個名為蒙德的城市,芭芭拉是我的名,我的姓是古恩希爾德”
“蒙德在哪裡,怎麼從未聽說過,莫非在海的那一邊,要坐船數月才能到達?”
“聽著就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否則怎能養出芭芭拉姑娘這般靈秀可愛的人。”
“哎呀,你們快看!”大夫人將一塊成色完美品相上佳的鈷藍色寶石吊墜比在少女眼角,發自內心地讚歎道,“芭芭拉姑娘的眼睛,比這塊藍寶石還要美。”
女眷們望過去,果然就像她所說,寶石雖華美,但跟一旁那雙水潤澄澈乾淨得仿佛不含一絲雜質的藍灰水眸相比,瞬間失了光彩。
小七的臉瞬間爆紅,吭吭哧哧地說不出半句話,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向花滿樓遞過去,期盼著對方能將她從幾位熱情過頭的夫人和老夫人之間解救出來。
花滿樓接收到信號,以扇抵唇輕輕一笑,然後對著老夫人說道:“母親,芭芭拉第一次來桃花堡,不如我先帶她在堡內逛逛,好熟悉熟悉環境。”
花老夫人立刻眉開眼笑地應道:“那你們快去,等吃飯的時候我再喊你們。”
小七逃也似的從女眷們的包圍下離開,看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們立刻展開熱烈的討論。
大夫人以帕掩麵,笑盈盈地說道:“我還以為七童根本沒開竅呢,誰知不聲不響就帶了個姑娘回來。”
旁邊另一梳著婦人發髻的美貌少婦柔聲道:“芭芭拉姑娘雖是異族女子,但性情溫柔可親,又是我從未見過的純真善良,彆說七童了,我這個女人看了都喜歡。”
大夫人又道:“不知七童和芭芭拉姑娘之間到底是何種關係?我一會瞧著他們像朋友,一會瞧著又像眷侶,一時也看不分明了。”
最年輕的五夫人手指撫著胸口,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是芭芭拉姑娘終究是異族女子,她的頭發和眼睛是如此顯眼,注定了走哪都會被人盯著,七童會願意娶這樣一位夫人嗎?”
花老夫人慈愛的臉上掛起笑容:“七童不是個囿於規矩的人,隻要他高興,做什麼我都支持。好不容易等到他的眼睛好了,身邊還有個心善的好姑娘,我還能有什麼要求呢?隻要他過得好,是不是異族也沒關係。”
她活了五十多歲,若說再往前十年,定然得忸怩許久。但到了這個年紀,許多事她已經看開了。
如果不是芭芭拉,七童現在仍然是個瞎子,哪還輪得到自己在這裡對人姑娘挑三揀四。
“我方才瞧了半天,他們二人之間的路恐怕不好走。”另一溫婉少婦幽幽歎口氣,道,“芭芭拉姑娘就像張白紙一樣簡單易懂,她對七童有沒有動情,一眼就瞧得出,反倒是七童方才頻頻往這裡看,我看,恐怕是七童有心,但芭芭拉姑娘隻把他當成好友,暫時沒有其他心思。”
年紀較輕的花五哥和花六哥湊過來,參與進女人們的茶話會裡,跟著八卦起小弟的情感生活來。
“七童這般風姿氣度,有幾個女人跟他朝夕相處後忍得住不動心的?”花六哥從袖口處掉出一把折扇,動作瀟灑地展開,唇角上挑,揚眉笑道,“四嫂就放心吧,就算芭芭拉姑娘目前對七童沒有那份心思,很有可能是她自己都沒察覺,到時候我們找個機會點破,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花五哥煞有其事地點頭:“小六這個法子好,男女之間麼,有時候差得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他們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的,天天在一起,相處又那般融洽,隻要捅破了就行了。”
跟著花滿樓逛園子的小七萬萬想不到,好友的家裡人,這會已經在討論什麼日子比較喜慶適合訂婚了。
遠遠路過的小丫鬟看著林中的二人,不由駐足欣賞。
一個白裙一個青衣,都是一樣的身姿修長,氣質出塵。
一個如瀑黑發,一個海藻般濃密的金發,光是一個背影,就賞心悅目極了。
薄薄的日光下,白裙女子仰頭看著麵前的男子,男子垂頭看著她,目光在空中纏繞,專注而深情,空氣中湧動的情愫,足以讓任何人看了都紅了臉。
以上純屬她的腦補。
小丫鬟遺憾地看著看不清麵目的兩人,隻恨不得能站到他們身邊去看個過癮。
七公子跟芭芭拉小姐這會一定在說悄悄話吧?她這麼想著。
姿勢這麼親密,挨得這麼近,說得一定是不能讓旁人聽去的體己話吧。
事實是
以防隔牆有耳,小七靠近身旁溫潤儒雅的青年,小聲問道:“花公子,我們晚上要住在這裡嗎?”
花滿樓頷首:“不錯,我們在這裡住兩天,後天再回。”
“那我住哪個院子,旁邊是哪位夫人?若是跟你離得太遠,被方守仁鑽了空子,你來不及救我怎麼辦?”
“嗯原來你是擔心這個。”花滿樓失笑,“放心吧,桃花堡內有數百名好手,另外我父兄幾人也是武功高強之人,方守仁絕不會挑這種時間過來的。”
她這才撫著胸口,甜甜笑道:“那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