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損一死,他的女兒雷純順理成章地繼承了他的位置。
儘管這位身嬌體弱一點武功也不懂的大小姐並不太能服眾,但有大堂主狄飛驚堅定地旗幟鮮明的表示支持,六分半堂算是有驚無險的平穩過度了,沒有鬨出什麼大一點的亂子。
趁著這段稍顯混亂的權力交替的真空期,金風細雨樓抓住機會,不但將先前丟失的勢力奪回,更是一舉吞並了許多夾在其間或者已被六分半堂收攏的大大小小的幫派,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原先在六分半堂的步步緊逼下略顯頹勢的金風細雨樓,已徹底扭轉了局勢。
京城內風雲再怎麼變幻,都是蘇夢枕他們需要操心的事,跟小七沒有關係,她唯獨不滿的是,每次去找蘇夢枕玩,都看見他不是埋首於公務,就是又帶了人出去和誰乾架去了。
這個大豬蹄子,明明說好今天要跟她去池塘邊釣魚的,這會兒又看不見人了!
她氣勢洶洶地從蘇夢枕房間出來,剛走到樓下,就看到迎麵走來的幾人,領頭那個麵帶寒霜腳下生風威勢凜然的,不正是她剛剛還在找的人。
小七原本想衝上去質問的打算,在看到他沉鬱冰冷的臉色後瞬間取消。這又是怎麼了,誰惹他生氣了?
蘇夢枕看見了她,臉色稍緩,輕聲道:“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玩?”
小姑娘嘟著小嘴,不滿地瞪著他:“你、你還好意思說,明明你答應過我今天要跟我一起去釣魚的,我找了你好久都沒找到你在哪。”
語畢,她又扭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也不是在……特意等你啦,我、我隻是覺得,答應過的事情最好還是遵守,否則就會變成沒有誠信的大人,你、你明白吧?”
隨行的師無愧和楊無邪無聲笑出來,不過在小姑娘轉過頭來的時候,又迅速將臉上的笑容一收,煞有介事地讚同地輕輕點頭,一連你說的對你說的很不錯的樣子。
蘇夢枕這才想起來前天說過的話,再看看小貓兒那雙看似毫不在意實則一直偷偷打量他滿是期待的大眼睛,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突然放鬆,臉上不由自主帶了笑,說道:“等我回去換身衣裳,再去拿漁具。”
“那你快去!”興奮地說完這句話,她又眼神閃爍地不自在地緊跟著說道,“我絕對不是在催你哦,也、也沒有很期待讓你陪我玩,你如果不來的話,那、那我一個人也是可以的。”
現如今,在整個金風細雨樓能找出幾個陪她玩兒的人,真的不算是件容易的事,除了蘇夢枕楊無邪王小石幾人,每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透著算計和打量,尤其是白愁飛和雷媚,彆人感受不到,但她是貓科動物,對人類的情緒最是敏感,那種不帶惡意,但直白的將她等同於什麼罕見值錢的貨品的眼神,讓她每次見了這兩人都繞道走。
王小石倒是挺好玩兒的,可有他在的地方,十次裡有七八次都會碰到溫柔跟白愁飛二人,她隻能連著王小石也一同回避。
蘇夢枕笑著在她頭上拍了拍:“我去去就回。”
他帶著師無愧進了玉塔,留下分頭要往白樓去的楊無邪。小七趕緊湊上去,好奇地問道:“蘇夢枕怎麼了呀?他剛剛看上去好像不開心?”
楊無邪也學著蘇夢枕那樣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下,手還沒放上去三秒,就被一個小爪子撥下來:“小孩子不要操心那麼多。”
小七瞪著他:“我不是小孩子了!”
楊無邪挑眉:“剛剛是誰說,答應過的事情沒有遵守,就會變成不誠信的大人?”
被自己剛剛說過前後矛盾的話打臉,小姑娘肉眼可見地惱羞成怒,凶巴巴地威脅著他:“你、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我就再也不讓你摸我的耳朵了!”
這個威脅果然有效,楊無邪趕緊說道:“公子有個未婚妻,是現如今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純大小姐,當初雷損死在郭東神手裡,間接也算是死在公子手中,他們二人的婚事以後難成了,加上今天他與雷大小姐會麵,對方說了些刺人心窩子的話,或許是因為如此,公子才會不高興吧。”
小七頓時八卦心起,她湊近了小聲問道:“蘇夢枕很喜歡雷大小姐嗎?難道他現在很傷心?”
楊無邪蹲下身子,學著她的樣子輕聲道:“我覺得不像,公子這般人物,哪裡是會為了兒女私事鬱鬱寡歡的。”
“那……他為什麼不高興呀?”小七困惑著撓著頭。
楊無邪站起來笑了笑:“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肯定是不會告訴我的,或許你可以去問問?”
趁著對方低頭沉思的時候,楊無邪迅速將手伸進她的兜帽裡,搓了兩把毛茸茸的耳朵,趁著小姑娘還沒有反應過來,施施然離去了。
“可惡的大人!”她恨恨地盯著楊無邪的背影,一手將兜帽重新整理好,一邊嘀嘀咕咕的罵他,“下次還要再咬你一口,咬到額頭上,讓所有人都看到。”
不過,她一會兒要是去問蘇夢枕的話,他會告訴自己嗎?
雖然她人在金風細雨樓沒出去,但外界對於這對昔日的未婚夫妻頗多討論,她通過金風細雨樓弟子們的談話,多少也能知道一二,不說彆人,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蘇夢枕到底對雷純是什麼樣的感情呢?不喜歡嗎?不像,否則他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下來兩家的婚約。喜歡嗎?應該是有的,但肯定不是外界傳言那般愛恨交織纏綿悱惻的狗血虐戀,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讓人殺了雷損,也可以在雷純上任之後,毫不手軟的與六分半堂爭奪勢力,絲毫不顧及往日情分,說明在他心裡,金風細雨樓才是第一位,雷純還要往後靠。
正在猜測時,換了身裝束的蘇夢枕從玉塔出來,手中提了兩套漁具,臉上的表情也不似方才那麼冷峻。
釣魚是個耐心活,但小七是完全坐不住的,她拿著魚竿裝模作樣的坐了不到十分鐘,屁股上就像長草了似的扭來扭去,帶動得魚竿晃得像風中的柳樹枝,彆說釣魚了,這一小片的魚全被她驚得到跑到對岸去。
蘇夢枕搖頭:“不然你看我釣?”
小七沒怎麼想就同意了他的提議,反正她隻是覺得釣魚這項活動很好玩兒,至於魚兒是怎麼釣上來的,是誰釣上來的,她並不在乎。
池塘裡的魚跟下餃子似的,按理來說很好釣,無奈旁邊有個眼饞的小貓兒總是大呼小叫,魚竿每次一有動靜,都被她一驚一乍的驚呼聲嚇走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桶裡還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
蘇夢枕往鉤上掛著魚餌,忍不住歎氣:“你再這樣吵下去,就是到了明天,也不會有魚上鉤的。”
小姑娘立刻雙手捂著嘴巴,隻露出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不住地眨動著,示意她再也不叫了。
不過等下一次魚咬鉤的時候,她又忘了剛才的保證,小手揪著蘇夢枕的胳膊激動得搖晃著,正要開口說話時,有先見之明的蘇夢枕立刻豎起食指擋在她唇上,封住了她的大呼小叫,枯坐半晌的兩人也終於成功釣到第一條魚。
“好漂亮的小魚!”小貓喜滋滋的趴在桶邊流著口水道,“這麼漂亮,要是做成菜,一定很好吃吧?”
蘇夢枕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忘了,我曾說過,這裡的魚都是觀賞之用,吃起來遠不如你平時吃的那些。”
“對哦……”小貓一臉可惜地從水桶邊抬起頭,不過下一瞬,她又恢複了喜氣洋洋的笑容,“那就不吃了,我要在房間裡放個魚缸,把它養起來。”
蘇夢枕眼神古怪的看著她:“貓兒也會養魚?”
“怎、怎麼啦,不可以呀?”小七理直氣壯的插腰挺起胸膛,“我也是人啊,又不是家養的寵物或路邊的野貓,怎麼就不能養魚了?”
蘇夢枕唇畔含了一抹輕輕的笑:“可以,隻要你喜歡,做什麼都可以。”
趴在桶邊用手指撥著玩了一會兒魚,小七才想起來她原本想問的問題。對於旁人來說,或許要斟酌一下適不適合開口,不過她完全沒有這個顧慮,想問就問了,管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