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的地方,人群自動回避,待她走遠之後,又湊在一起小聲的議論著。還有不少人看著似乎想過來與她攀談,都被身邊的同夥拉住了,更有人在她走後朝著她的身影偷偷拜了拜。
這樣的場景完全在意料之中,小七不僅不覺得怪異,反倒覺得沒有人擠她,很是清靜。
她逛到一處小攤前,說是攤位,實際上就在地上擺了個草編的竹框,筐裡放著用一種白色小花串成的手串,十分可愛。
她站在竹筐前看了會,突然想起絕雲山間也有一種花,和它十分相象,臉上不由自主帶了一點淡不可查的微笑。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早已嚇得話都說不出來,頭深深的垂下去,瘦骨伶仃的身體輕微的顫抖著。
小七看著她,放軟了聲音,輕聲問道:“手串……怎麼賣?”
攤主磕磕巴巴地小聲道:“兩文錢一個……不、不要錢,您隨便拿,不收您的錢。”
她不過是想買個東西,怎麼搞得像仗勢欺人一樣。
小七從竹筐裡挑出兩朵品相不錯的手串,將手伸進衣兜裡,準備付錢。
下一刻,她就生生愣在原地。
因為,她根本沒錢。
應該說,她沒有這個世界的錢。
自從過來之後,在山中隱居修煉了一個月,吃喝不是花草就是野果,跟李世民回去後,有人提供食宿,就更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了。
李世民隻知道給她送各種奇珍古玩,錦衣華服,首飾器具,卻根本沒想起來還要給她錢。
所以說,男人就是不如女人細心。
在這種令人尷尬的時刻,她的心裡莫名其妙的閃過這句吐槽,一時覺得,自己的關注點也是夠奇怪的。
不過眼下這個局麵還得處理,東西都拿起來了,拿不出錢又放回去這種事,不管融合哪個馬甲,換多少個身份,她都做不出來。
這也太羞恥了。
她在心裡思索身上有什麼能抵的。
符籙?不行,先不說有沒有適合攤主用的,其次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這種東西,她也沒有能力保住。
身上的玉佩或其他飾物?也不行,這些都是數據化成的建模,等她回到現實世界,就跟著消失了。
難道說要賒賬?可是就四文錢,這也太……
她在心裡猶豫不定,攤主半天沒有聽到她說話,也不曾看到她離去,就這樣靜靜的站在攤子前,心中覺得奇怪,便大著膽子抬起頭。
絕世出塵的白發仙人垂眸看著手中的花串,神情冰冷,疏離冷淡,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些什麼。
難道她做的花串有問題,觸怒了仙人?攤主惶恐地想著。
正在猶豫時,旁邊突然響起一道醇厚溫和的聲音。
“申鶴姑娘,想不到竟會在這裡遇到你。”
小七抬頭看去,是一對氣質容貌都十分出眾的男女,在一種普通人之間如鶴立雞群般,微笑地看著自己笑著看著。且兩人麵孔還有些相似,讓人輕易就聯想到是不是有血緣關係。
她在心裡搜尋了一圈,對二人沒有任何印象,遂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般人說話多少都要講究些用詞用句,像這樣的場景,哪怕是不認識的人,也不會就這樣直大大咧咧地問出來,怎麼都要委婉一些,以示禮貌。
但這麼直白地近乎不禮貌的話,這對男女聽了卻沒有絲毫怒色,那個看著年紀大了幾歲的男子笑著道:“在下嶺南宋閥宋師道,旁邊的是我妹妹宋玉致,前幾日有幸得見申鶴姑娘一麵,當日有心結交,卻一直沒等到這個機會,我和妹妹還為此遺憾不已,想不到今日竟會在此遇上。”
因著他的話,小七多看了他兩眼。
能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目的講出來,光是這一點,小七就對他的搭訕討厭不起來。
不過一說到宋玉致,她立刻就想起來了,這不是寇仲未來的老婆之一嗎?
她看了一眼,是個標致的大美人,精致靈秀,俏皮可愛,眉眼含笑,看著她的目光充滿好奇。
見到美人看著自己,宋玉致眨了眨眼,笑著說道:“申鶴姑娘好像遇到了什麼難事?需要我們幫忙嗎?”
跟個隻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借錢這種事,小七完全說不出口,隻是繼續垂眸看著手中的花串,心中思索,要不讓攤主跟著自己回李宅取錢算了?
心思通透靈敏的宋師道一看見她這副模樣,便猜了個大半。
俊秀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接著他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碎銀,遞給攤主,體貼地說道:“申鶴姑娘定然從未因錢財的事操過心,出門時有所遺漏也是難免的事。”
有人幫自己付了賬,小七暗暗鬆了口氣,道:“多謝,錢我會還給你的。”
宋師道臉上笑意更深:“能幫上姑娘的忙就好,一點碎銀不值什麼,申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小七見他這麼說,也不再說要給他還錢這種話,等到她以後要是遇見這兩人或者宋閥的人,能幫的可以幫一把,也算還了宋師道今天的幫助。
她看著兄妹二人,輕聲道:“既如此,我先告辭了。”
宋玉致眸光一閃,笑眯眯地走到她跟前,道:“申鶴姑娘,你這會兒可是在城中閒逛?若是不介意,那我和哥哥陪著你一起如何?我們兄妹二人雖說自小長在嶺南,但洛陽也沒少來,城裡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好看的風景,你儘可問我們。”
小七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嗯。”
這倆人也不煩人,跟著她也無妨。
她轉身繼續向前走,宋玉致笑著對宋師道眨眨眼,隨後趕緊跟上。
隻是今天這個街注定是逛不清靜了。
剛走出去幾米遠,迎麵又過來一隊數百人的隊伍。
這些人個個銀甲在身,武器磨得發亮,領頭的是個一身鎧甲騎著高頭大馬的中年男人。
見到小七一些人,來人急忙下馬,臉上換上親切溫厚的笑容向他們走來。
宋玉致皺起眉頭:“王世充過來乾什麼?還搞這麼大的派頭,這個老東西,肯定也是想當街攀關係,申鶴姑娘,你可一定要小心點這個人。”
宋師道在一旁輕輕咳嗽一聲。
你說就說吧,為什麼要用個也字……
王世充帶來的人完全堵塞了街道,小七就是不理他想繞過去也沒辦法。
王世充是個大約四十來歲其貌不揚的胖子,曾經的軍旅生涯在數年的養尊處優中,早已看不到一絲蹤跡,隻剩下了一身好酒好菜養出來的肥膘。
洛陽的繁華迷了他的雙眼,文武百官的奉承讓那雙不大的眼睛慢慢變得自負,明明是一張精明算計的臉,偏要擠出真誠和善的笑容時,看上去便格外虛偽。
“申仙子,久聞大名,在下可算是把你等到了。”王世充笑著拱了拱手。
小七沒有看他,冷著臉說道:“我不是仙子,隻是個凡人,不要那樣叫我,我不喜歡。”
似是沒有預料到自己屈尊下馬來請,對方竟絲毫不給麵子,王世充的眼裡閃過一絲慍怒。
不過很快,他就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既然姑娘不喜歡,我以後不這麼叫了。聽聞申鶴姑娘在這裡,我心中歡喜,立刻帶了大隊人馬前來見姑娘一麵。三日後洛陽行宮大擺慶功宴,還望姑娘賞臉,給老夫這個麵子。隻要申鶴姑娘肯來,我便立刻昭告天下,我王世充永遠是姑娘最忠誠的盟友。”
小七神情不耐:“不去,讓你的人都閃開。”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拒絕,王世充有些拉不下臉,但一想到對方的能耐和身份,那份自尊被刺傷的火氣立刻消得無影無蹤。
他重新掛起笑容,道:“申鶴姑娘一心修道,想必對凡俗之事不大了解。我王世充雖說隻占了洛陽一地,但卻抵得上他們李唐占了七八個隴西,更遑論龜縮在嶺南一地的宋閥。如今隋朝式微,覆滅就在旦夕之間,而我王世充就是各地豪強中最強盛的一個。若是姑娘答應助我,待我奪得天下,便封姑娘做靖國大國師,配享太廟,受萬人香火,榮譽,權勢,金錢,地位,姑娘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宋玉致對他怒目而視,宋師道也沉著臉色,道:“閣下還是謹言慎行地好,我宋閥多年前就在嶺南一地經營,無心爭奪天下,那裡的百姓安居樂業,人人有恒產,遠比如今閣下治理之下的洛陽好無數倍。閣下與其數落宋閥和李閥,還不如讓洛陽的百姓能吃飽飯。”
小七在心裡默默回想著中學的曆史,李世民打洛陽是什麼時候來著?好像也沒幾年了。
秋後的螞蚱,還敢在這兒大放厥詞,也蹦達不了幾天了。
她在心中冷笑,朝前走了幾步,銀槍在手中乍現,隨意輕挑幾下,就將堵著路的王世充軍隊撂倒在地,整整齊齊地摞成幾摞。
宋玉致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過了許久,她才遊魂似的看向宋師道:“哥,她不是說自己不是仙人嗎,那她的槍是怎麼變出來的?”
宋師道也一臉迷惑:“或許……是我們看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