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相映,人流如織。
街上已經聚了許多人,從街頭至街尾,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的海洋。
男人們站在高台上手持木柄,揮汗如雨地表演著龍舞,女人們身披彩掛,手捧裝了白色小圓石的竹篾,在一旁唱著當地的祈福小調。
鐵手給其他三人解釋:“福州除了海貨以外,珍珠也十分有名,全大宋至少七成以上的珍珠,都是產自福州,所以采珠這門手藝,福州的百姓幾乎人人都會。你們看,那些竹篾裡裝的白色圓石,就是借指珍珠,那些女子的歌聲,就是在向海龍王祈禱,保佑他們來年采到更多的珍珠。”
追命輕哦一聲,濃黑長眉一揚,慵懶的雙眼似笑非笑:“照這麼說來,福州應該很富裕才對,但我怎麼聽說,溫嶠以前連年向朝廷借款,扶災助貧?”
這是個明知故問的問題,不需要回答。
冷血冷哼一聲,鐵手彎彎唇角,一切都在不言中。
無情淡淡注視著遊行的隊伍,火光印在那雙月下寒泉般的清冷雙眼中,清晰地照出一抹微諷的譏笑。
歌舞過後,有幾人將滿桌的供品收了起來,祭祀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鐵手曾經見過,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繼續向他們解釋道:“他們現在要去海邊,將祭祀過後的貢品全部拋向海裡,如此方可見供奉的誠意。”
說罷,他看向其他幾位師兄弟,溫聲笑道:“到了海邊,便是漁歌節最有趣的地方,百姓們會在搭好的高台上演出,一方扮心係蒼生的海龍王,一方扮殘害百姓為非作歹的妖魔,至於結局……”
說到此處,他輕聲笑了笑:“自然是龍王大敗妖魔,天下重歸太平。”
冷血對這種事向來是不怎麼感興趣的,哪怕是方才觀看祭祀遊行時,也是一臉興致缺缺的冷漠表情,心裡裝的全都是跟案子有關的東西。
他沒什麼表情地說道:“老套的戲碼。”
“雖然老套,但對於百姓來說,卻是一劑貧困生活中的良藥。”鐵手溫和的說著,他低頭看向輪椅上的白衣青年,道,“大師兄,既然已經走到這裡了,不如跟去瞧瞧,如何?”
無情不會拒絕這種小事,案子雖然緊急,但他們一路奔波兩月,總不至於連一晚上休閒的時間都騰不出來。
四人跟在隊伍的後麵,一路到了海邊。
天與海的儘頭之處,一輪玉盤正在緩緩升起。
高台之上,頭戴龍王像與羅刹鬼麵具的百姓正在賣力表演,隨著羅刹鬼被龍王打敗,台下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叫好聲。
有附近的漁家女兜售貝殼串成的手串,一看見與周圍百姓格格不入的四兄弟,神情明顯一怔,膚色健康的蜜色臉蛋瞬間湧上一抹潮紅。
她站在不遠處,麵色局促,頭顱微垂,水潤含情的大眼不時悄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樣子。
不隻是她,周圍許多人也在悄悄打量著他們,實在是跟黑黑瘦瘦長相路人的百姓比起來,師兄弟四人有些太顯眼了。
無情的孤傲,鐵手的軒昂,追命的瀟灑,冷血的冷峻,以及他們身上那股明顯不同於常人的氣質,輕易地將他們四人與周遭的人區分開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一個漁女大著膽子走過來,手裡捧著一串貝殼,羞紅著臉問道:“幾位爺,買個手串吧,很便宜的。”
她的麵容姣好,眼睛黑亮,牙齒雪白,雖然沒有養在深閨的貴女們日夜保養出的雪白肌膚,卻另有一股朝氣蓬勃的燦爛生機,有幾分動人。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四人中年紀最小的冷血,少女心思表露無遺,然而冷血卻恰恰是他們幾人裡最不解風情最木頭的那一人。
他看都不看一眼,冷漠回道:“不需要,不買。”
漁女對他的冷淡有些不知所措,雙眼瞬間浮起一層水霧,或許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捧著手串的手都忘了收回,細白的牙齒咬著下唇,臉上滿是羞臊的通紅。
鐵手無奈暗歎,摸出幾枚錢幣放在漁女手中,拿過那串貝殼,微笑著說道:“給我就好。”
漁女如蒙大赦地走遠以後,追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嘖嘖搖頭:“老四啊老四,你這個樣子可不行,是個女孩子都要被你嚇跑,你將來還怎麼娶媳婦啊。”
冷血勾了勾唇,淡漠的眼中瀉出星點笑意:“那你有了嗎?”
同樣單身且感情史極其糟糕慘烈的追命狠狠一噎。
半晌,他瞪了冷血一樣,悻悻說道:“以前說到這種話題,老四哪一次不紅著臉,現在都會反擊了……”
半個時辰後,祭祀正式完成,百姓們三三兩兩結伴而歸,海邊很快隻剩了他們四人,夜風遠遠送來晚歸的漁歌。
此時,月亮已升至中天。
清輝如薄紗照在海麵上,海水泛著幽幽藍光,隨著溫柔的夜風微微蕩漾。
四人不約而同地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這一幕唯美又壯麗的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