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比方才還洶湧數倍的疼痛猛地襲來,病弱的青年再也無力強行支撐,閉著眼從輪椅上跌倒在地。
小七大驚,急忙過去將他扶著靠在自己懷裡,心裡一遍遍想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說化海月反倒激發了他的傷?不可能啊,追命都好好的,而且在治愈的時候,他的氣色是肉眼可見的好轉,如果說是排斥,總不可能過了這麼一會兒才爆發出來。
她看著那兩條裹在白色布料下纖瘦的雙腿,臉上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帶著歉意說道:“抱歉,失禮了。”
無情的大腦已經痛得有了一瞬間的混沌,他隻覺得思緒在逐漸遠去,上半身靠在柔軟馨香的懷抱中,鼻端盈滿了她身上特有的神秘幽冷的香氣。
他從沒和女人靠得這樣近過,這樣親密的姿勢,令他渾身都要灼燒起來。他覺得自己應該起來的,然而實在是沒有力氣,能維持著最後的禮數不要滿地打滾,幾乎已用儘了他全部的自製力。
聽到她的那句話時,他心裡閃過模糊的句子。為什麼要對他說抱歉?該道歉的人是他才對,明明得了天大的好處,還讓她看見自己這樣狼狽的一麵。
下一瞬,布料的撕裂聲響起,腿部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傳來隱約的涼意。
無情渾身一震,混沌的大腦瞬間變得清明。
他不可置信地往身下看去,一隻羊脂玉般柔軟的手,像是在觸碰一隻會被驚走的蝴蝶一樣,輕輕的撫了上去。
小七感受著指尖下滾燙的觸感,以及微微顫動的肌肉,突然想起一種可能,若有所思道:“你現在能感覺到腿上的變化嗎?”
無情沉默著點頭,他的耳根處早已一片通紅,一手撐在地上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另一隻手拉著衣裳下擺想要將自己的腿蓋上。
這雙腿極少暴露於人前,它們殘廢而醜陋,沒有半點血色,帶了幾分缺少運動造成的萎縮,明顯和正常人的有所不同。
而放在小腿上的那隻手,白皙瑩潤,指尖泛著微微的粉,如枝頭桃花凝露,引人遐想。她手邊是自己殘廢的腿,醜陋而瘦弱,形成鮮明的反差。
他的心裡突然湧上一絲難堪,又像是自卑,他拚著一口氣坐起來,將雙腿重新掩藏於織錦白袍下。
小七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她舒了口氣,輕輕笑著道:“可能是身體自行修複引起的陣痛,沒什麼大礙,等恢複了就好了。”
她看著無情抿唇彆過臉的姿態,雪亮的眼中是一片冷寂的寒潭,額上還有滴滴冷汗,眼角泛紅,蒼白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多餘的表情。
她暗暗歎了口氣,心中湧上複雜的憐憫和惋惜,柔聲說道:“對不起,我擔心你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情急之下,一時失禮,彆生氣了,好嗎?”
沉默片刻,無情搖頭,他想說自己並不是因為生氣,他還不是一個這樣不識好歹的人。
然而下一瞬,劇烈的疼痛和癢意再次撲上來,他沒有防備,失了血色的薄唇間泄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能讓一個意誌力如此堅韌的人痛成這樣,小七不敢想象,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是不是已經慘叫連連的滿地打滾了。
她想起自己以前手上被水果刀劃了個小口子,傷口愈合時總是忍不住去撓那一塊地方,這麼點兒難受她都忍不住,更彆說全身經脈幾乎正在重塑,血肉正在重新生長的無情。
她看著他的視線越發敬佩,憐惜,彎腰打橫將他抱起,不顧他瞬間漲紅的臉和輕微的掙紮,將他放在床上,拿過床頭的錦帕,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汗珠,低頭柔聲道:“實在很痛的話,就睡一覺吧,睡起來什麼都好了。”
無情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又沒笑出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如何能睡得著。
尤其是剛才那一幕,已經死死印在他的腦子裡,叫他心緒翻滾,呼吸不暢,眼角一抹潮紅愈發明顯。
淡藍色的光芒在床邊亮起,無情抬眼去看,無數透明的小氣泡和水珠從頭頂降落,閃爍的星芒和唯美夢幻的水母像雪花一樣,落在自己身上然後消失不見。
身上的痛和癢瞬間消失,思緒再一次變得混沌,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毫無抵抗地陷入了黑甜的夢境。
讓無情睡著後,小七撩開他的衣裳下擺,仔細觀察著他的兩條腿。
幾乎沒有多少血肉感,觸手隻有嶙峋的生硬的骨頭,但是並不醜,反倒在瘦弱中有種筆直清高的感覺,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看過之後,她才發現,無情的一身傷病遠比自己想象的更重,不隻是腿,還有其他的重病。
難怪化海月會給他造成那樣大的痛苦,皆因化海月的治愈功效有限,每次隻有一點,這就像一個人餓了三天的肚子,若是一口不吃,尚且還能靠喝水維持。但若是吃進去一口食物,反倒會徹底激發出所有的饑餓,讓人再也沒法忍受。
對於無情來說,化海月就是在他餓了三天肚子後,喂進嘴裡的那一點點食物。雖然能挽救生命,但也會讓他更餓,在沒有吃飽前,會讓他反複的一次次遭受饑餓的折磨。
看著在床上沉睡的青年,她稍戰遠幾步,手臂高舉,手指結出複雜的結。
化海月做不到徹底治愈,海神可以。
唯有請降海神的力量,方可讓他徹底免於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