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兩?追命咋舌。
這也太貴了,他一個月的俸祿都才這麼些呢。
他心虛地摸了摸錢袋,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道:“算了,就在一樓,把你們這裡的招牌菜上幾樣,再上一壺好酒。”
他頭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這麼窮,連帶著美人在包間裡吃一頓都吃不起。
三人隨意選了個位置坐下,顧惜朝心事重重,追命還在憂傷在美人麵前暴露了自己是窮鬼這一事,隻有小七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酒樓裡的環境。
隨著她清淩淩的眸子慢慢掃過去,原本一直盯著她的諸多男客,突然手忙腳亂地開始整理儀容。
還有另一頭的文人們,突然開始搖頭晃腦的大聲念著自己的詩和文章,腰板挺的筆直,神情肅穆認真,力求擺出一副謙虛好學文質彬彬的才子模樣。
要是能不邊念詩,邊自以為不引人注意的斜著眼睛偷看,會更像一些。
受到這些文人們的啟發,原本正常用餐的其他男客們,突然也跟腦袋壞了似的,大聲跟同桌講起自己的家產有多少,權勢有多大,品性有多好,身材有多棒。
“張兄,你剛才對我說的事,請恕我萬萬不能答應。我雖家資頗豐,是大名府數一數二的富戶,卻不是為富不仁之人。你要同我聯手打壓同行,以次充好,提高市價,呸,我豈是那等下作的小人!”
“唉!太尉大人邀我去府中相聚,諸葛大人也讓我有時間過去坐坐,不管答應哪一個,都要得罪另一個,真是讓人好生煩惱。”
追命滿腦袋黑線,差不多得了,編也編得像樣點,他這個神侯府的正主還在這兒坐著呢,怎麼從來不知道師父認識你這號人。
“謔~你是不知道,那白額吊睛大蟲身長八尺,兩爪在地上一按,便有地動山搖之勢,尾巴在地上那麼一掃,就將一顆小樹攔腰截斷,端的是凶猛無比,氣勢駭人。但我絲毫不懼,赤手空拳就敢上。說時遲那時快,大蟲向我撲來,我直接一個滑鏟,從它身下滑過,一息之內就打出二十多拳,再一個後仰翻身,順勢騎在它脖子上,三四十拳下去,打得那大蟲口鼻鮮血四濺,動彈不得。”
小七一手撐著腦袋,笑眯眯地看向說話的人群。
這裡的人可太有意思了,說話也好聽,就跟聽相聲似的,她以後要是無聊了,可得經常來。
而被美人溫柔含笑的眼波看過來,原本正各自吹噓的,紛紛像受了什麼鼓勵一般,講段子的聲音更大了。
追命無奈低歎:“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小七笑著說道:“要是每天能在這裡聽上這麼幾段,那真是煩惱全消,百病皆除。”
顧惜朝默默地點了點頭,至少聽了這半天,他已經完全忘了被當眾羞辱一事,隻想在這裡繼續聽下去,看看這些人還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菜很快上齊,不過隻有小七一個人在吃,顧惜朝沒有胃口,隻顧喝酒,追命沒喝好之前,哪顧得上動筷子。
兩人碰了幾杯,追命沉沉歎息道:“當今朝堂被奸佞把持,滿朝都是蠅營狗苟的鼠輩,有真才實學的人卻難以出頭,這世道,不知何時才能清明。”
顧惜朝搖頭苦笑:“惜朝寒窗二十餘載,一心隻為報效朝廷,然……”
正說著,話題被打斷。
小二在他們桌上放了兩碟精致的糕點,殷勤地笑著道:“這是金五爺送來的,不值什麼錢,姑娘要是覺得還能入眼,就隨便吃兩口,要是不喜歡就扔了。”
小七抬眼望去,一個穿著富貴的胖子見她看來,頓時露出欣喜激動的笑容。
她禮貌地點頭致謝,手指撚起一塊印了牡丹紋樣的方糕,放進嘴裡嘗了嘗,唔,好好吃。
顧惜朝:“……”
他繼續方才的話題:“都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英雄不問出處,然……”
他的話再一次被打斷,還是剛才那個小二。
他在桌上放下一個精致的酒壺,說道:“秦記綢緞莊少東家送給姑娘的,這是用初春的晨露和數種名貴的花草釀造而成,一年最多隻得十壺,最適合女子飲用,特此獻給姑娘,還請姑娘賞光。”
小七看到一個滿臉潮紅盯著這邊的年輕人,猜測他應該就是送了這壺酒的人,微微笑著點頭致謝。
她見顧惜朝和追命都不說話了,隻是默默盯著自己,便提了酒壺給三人各斟了一杯,笑眯眯說道:“沒關係,不用在意我這邊,你們繼續聊你們的。”
顧惜朝頓了頓,艱難地想著剛才說到哪兒了,再次開口道:“這本兵書是我的心血,裡麵所講絕不是紙上談兵,皆是我在軍營中……”
話題又雙叒叕一次被打斷。
“姑娘,這是少尹府上小公子送來的……”
“這是碧玉軒的東家……”
“這是……”
顧惜朝深深歎了口氣,深切地覺得,今天這個苦是訴不出來了,醉也買不成了。
他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了,隻想看看這些人還能搞出什麼騷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