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不是個好時候,小七在心裡暗暗歎息。
空氣一點點變得濕潤,水汽滋生,晦暗的夜空響起雷鳴,聲音由小及大,越來越響。
這是覺醒造成的水元素暴動,她根本壓不住。
起身往馬車內走去,放下簾子的一瞬間,暴雨傾盆而至。
許多人正在吃著飯,冷不防被劈頭蓋臉澆了一身雨水,隻能暗罵一聲倒黴,抓緊往帳篷裡跑去躲雨。
她掀開車簾的一角往外看去,天像破了個窟窿,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砸在帳篷上,十分讓人擔憂工程安全問題。
她看了眼露出原本顏色的頭發,以及皮膚上透出來的淺藍色光芒,苦笑一聲,心中暗道一聲抱歉。
初覺醒的狀態下,她並不能很好的掌握力量,她現在連四溢的靈氣都不能儘收體內,彆說安撫暴動的水元素了。
這場雨,怎麼都要持續一整天,但願不會耽誤了行軍吧。
車架被敲響,冷血的聲音傳來“心海,你在裡麵嗎?”
小七回了聲“我在的,怎麼了?”
外麵沉默了短短一瞬,才繼續說道“沒事,隻是擔心你沒有及時回來淋了雨,這才過來看看。”
透過簾子的縫隙,她看到茫茫雨幕下,冷峻挺拔的青年微微垂著頭,像個忠臣的侍衛般,靜靜站在她的馬車一側。
雨水順著他瘦削淩厲的麵龐一路流下來,在下巴處彙成一股細細的水流,一身黑衣被打濕,緊巴巴地貼在身上,更顯得肩寬腰細腿長。
她的心裡驀地一軟,柔聲道“彆擔心,我半滴雨都沒淋到,你快回帳裡歇著吧,再這樣站下去,當心生病。”
青年安靜的眸中浮起明亮的笑意,鋒銳的薄唇抿了抿,說道“嗯,我知道了,外麵雨大,你不要出馬車,有什麼事喊我一聲就行。”
那要是想上廁所呢,也喊你嗎?
她無聲彎了彎眼睛,笑盈盈地對著車外道“你也是,沒什麼事不要出來。”
待冷血走後,她布了一層封印,確保不會有人趁她睡覺摸進來,這才放鬆身體,就此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雨勢半點沒有減弱,天地一片昏沉,茫茫不辨四野。
她閉上眼,無法控製的力量將一切聲音清晰地傳進她的耳膜。
隔了一段距離的主帥帳篷裡,諸葛正我在和蘇夢枕商量,雨天路滑,不便行軍,最好繼續在原地等待,無情和鐵手在分析前線的形勢,追命惆悵地歎著氣,冷血霹靂哐啷不知在折騰什麼。
再往外圍,困在帳中的江湖俠客們三三兩兩的聊天,討論戰事的,喝酒劃拳的,打著呼嚕睡覺的,還有議論她的。
再再往遠,鳥雀被打濕翅膀撲騰抖動的聲音,雨滴落在地麵濺起的白色氣泡破裂的聲音,青蛙鳴叫的聲音,風刮過樹梢間吹落幾片葉子的蕭蕭聲。
她睜開眼,漫天雨勢稍微收斂了兩分,不再像昨夜那般大得快要形成山洪。
好在方圓十幾裡都是荒地,沒什麼人煙,不必擔心會釀成什麼危險。
很快,鐵手的聲音在車架外響起。他手裡拿了把傘,說是顧惜朝燉了鮮湯,接她去帳篷那邊喝一碗,順帶活動活動筋骨。
小七撩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頭頂立即舉起一把油紙傘,沒叫她淋到半滴。
鐵手看見她恢複了原本顏色的頭發,以及皮膚下隱隱透出的藍光,大吃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小七安撫他道“沒關係,這隻是暫時的,過幾個時辰就好了。”
鐵手見她不欲多說,沒再繼續追問下去,他細心地撐起傘,兩人一同往主帥帳中走去。
帳篷內都是熟悉的人,神侯府的人,以及蘇夢枕和他兩個親信,楊無邪和顧惜朝,再無旁人。
麵對眾人的關心和詢問,小七想了想,大概說了下緣由“這是對力量的一些領悟,隻是我暫時無法全部掌握,才會造成這種現象,再過幾個時辰就好了。”
她說的簡單通俗,旁人聽得也不費工夫。
確定了是真的沒什麼問題,他們也不再擔憂,招呼著她趕緊坐下來喝口熱湯驅驅寒。
湯是風乾的鹵羊肉熬成,再放點蘿卜乾、菌子,佐以陳皮花椒等調料,再將餅子掰成小塊扔進去,味美鮮濃,很有北地的特色。
小七嘗了一口,驚訝地挑了挑眉毛,對著顧惜朝說道“看不出來,顧公子還有這樣的手藝?”
顧惜朝也在喝湯,聞言,他放下湯碗,溫文爾雅地一笑“一個人生活,總得什麼都要會一點。”
自從追命為他引薦了蘇夢枕,二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樓子裡多了這樣一位才華出眾武功高強的青年才俊,蘇夢枕自然高興。
這次出征,顧惜朝也是自動請願,他在軍營裡待過,熟悉戰場和軍務,兵法策略方麵更是出色,帶著他來前線再合適不過。
小七喝了半碗便放下,一抬眼,就看到顧惜朝怔怔地盯著自己。
在座的人,也隻有他沒見過自己本來的模樣,更彆說現在通體藍幽幽,一副外星人阿凡達的模樣,落在他人眼裡,一定怪異之極。
她溫和一笑,玩笑說道“我現在這樣子,是不是看上去很古怪很嚇人?”
但她的臉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奇怪,她的肌膚本就是毫無瑕疵的晶瑩玉雪,被靈氣四溢的幽幽藍光籠罩時,就像美人麵上蒙了薄薄一層紗霧,又像置身於蔚藍的海水中,那張難以用任何文字描述的美麗臉龐隱在其後,看著有些許朦朧,還有些神秘。
顧惜朝還沒說話,小七的頭號捧場王追命,已經故作驚奇地叫道“我猜你今早醒來肯定沒照鏡子,否則怎麼能這麼睜眼說瞎話?”
黝黑明亮的眸中在她臉上認真轉了一圈,遂又肯定地點頭“比平時看著還要漂亮,你們說,是不是?”
然而除了諸葛正我嗬嗬笑著回應,其他人沒有一個接他的話。
到了下午,原本還淡然自若的幾人,紛紛皺起眉頭。
大雨不僅沒停,雨勢都不見小,地上已經積了一指深的積水,連帳篷裡到處都是。腳踩下去足以沒過腳背,就像站在河裡似的,鞋襪早已濕透,緊緊貼貼著皮膚,冰冰涼涼的,難受得厲害。
若是天一直不晴,難道他們要一直困在這裡?
諸葛正我一手負後,靜靜的觀賞著正常十年不遇的大雨,他不像幾個小輩那樣擔憂,臉上一派放鬆平和的笑容,開著玩笑道“此地連年乾旱,雨水稀少,草木不豐,土質更是堅硬無比,難以耕種。如此看來,這場雨也不全是壞處。”
鐵手踱步至他身旁,溫聲笑道“不錯,說不定等咱們啟程的時候,枯木都開始發芽了。”
正在說話間,前方突然傳來激烈的馬蹄聲。
聽聲音大概有七八人,正朝著他們這邊疾馳而來。
眾人凝神看去,潑天雨幕下,一行人個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一路策馬奔馳,轉眼就到了他們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