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香菱和府裡的人迅速熟悉起來。
天生自來熟的性子,見了誰都是活潑討喜的笑臉,加上一手好廚藝,吃了幾天她做的飯後,在下層衙役之間簡直是人氣王的存在。
隻是很快的,她又有了新的煩惱,因為在某一次想嘗試一道新菜時,突然想起來,這時還沒有辣椒。
沒有辣椒怎麼能行?她最拿手的可是辣味菜,雖說這時候的人也吃辣,但更多的是從茱萸,花椒和生薑中提取的辣味,與其說是辣,不如說是辛和麻,是對味蕾和鼻子單純的刺激,並沒有辣椒那種欲罷不能的香。
想到這一點後,她失落了好多天,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這個時期,哪怕她跑遍大宋的每個角落,也找不到一粒辣椒,所以她又將目標轉移到如何用僅有的刺激性調料,做出與後世口感接近的川味料理。
這天忙完後,她兩手空空地出了府衙,準備去集市上看看,有沒有新奇東西。
她倒是想帶點錢,可她現在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廚子,又沒到發工錢的時間,總不好再去找展昭借吧,他都幫了自己多少次了。
所以,要怎麼才能賺點外快呢?香菱滿是苦惱地想著,沒有錢就不能隨心所欲地去買各種沒見過的食材,沒有錢就沒辦法買生活用品,甚至連一件換洗的衣裳都沒有。
看著攤子上琳琅滿目全是自己沒見過的好東西,她萬分失落的垂下腦袋。
她沒有錢,她現在連一顆花生都買不起。
正打算打道回府,正前方突然有大批人群圍過去,還有百姓不斷往那邊湧著,香菱隱約聽見,似是某個大人物的轎子被攔下,有人當街告狀。
耳邊聽到熟悉的名字,好奇心驅使之下,她也跟著湊過去,不等走近,就聽見一聲聲泣血的悲鳴。
“……隻因民婦夫家是工匠世家,公公,官人,兒子,還有小叔子,凡是男子,皆被抓去建衝宵樓,等衝霄樓落成,家中男兒卻杳無音訊,無一人回來。不僅是民婦家中如此,所有去建造衝霄樓的工匠,沒有一個返回家中的,民婦隻擔心,他們是不是已經、已經被殺害了,求王爺可憐可憐民婦,為民婦做主啊!”
香菱被擋在人群最外圍,看不見裡麵什麼情況,隻聽到緊接著,有一道清雅溫潤的男聲緩緩說道:“你的情況本王已知曉,這位娘子放心,本王這就將實情上奏,請陛下徹查此事,儘早給你們個交代。”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香菱的好奇心都要沒過頭頂。
她奮力在人群中鑿出一個通道,仗著嬌小靈活,好不容易擠進包圍圈最裡邊,卻隻看到了說話之人轉身上轎的背影,以及小半張麵白無須貴氣英俊的側臉。
“大姐,這人是誰啊?”她側頭看向旁邊的人問道。
“八賢王你都不認得?”
大姐滿麵紅光地看著八賢王遠去的轎子,嘴巴笑得快要咧到耳根,眼裡的小星星成噸成噸往外掉,一副標準的追星族見到男神的癡樣。
香菱嘿嘿笑著:“我是外地人,剛來這裡沒幾天,第一次逛街就碰見了八賢王,運氣可真好。”
大姐一把抓著她的手腕,像是推銷什麼產品似的,熱情洋溢地給她講著八賢王的事跡:“來來來,我給你好好說道說道。八賢王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地位尊貴,手持先帝禦賜金鐧一把,上打奸佞,下誅宵小,就是龐太師在他麵前也不敢放肆。更重要的是,王爺他還心腸仁善,體恤百姓,風度翩翩,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才華橫溢,器宇不凡……”
聽著大姐沒完沒了的溢美之詞,香菱滿腦門黑線地急忙從人群中鑽出來。
果然不管什麼時代,追星族的共性都是一樣的。
經這麼一鬨,她的心裡滿是剛才那婦人的哭喊,再也沒了逛街的興致,挪動腳步慢慢往回走。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隱入天際,暮色初至,夜市開始了又一天的喧囂。
路過不知道多少個小食攤後,鍋巴再也無法忍耐似的,在她腰間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好在這會天黑了下來,光線黯淡,沒什麼人注意到她身上的奇怪之處,否則她長了八張嘴都說不清。
“鍋巴,你乖一點,咱們沒有錢去吃。”她無奈地小聲安撫著夥伴,“等回去了我給你做好不好,再忍一忍。”
也難怪它三天兩頭的鬨騰,到這個世界的這段日子,它可以說就沒儘興敞開肚皮吃過,相比從前,的確是受了不少委屈。
沒到開封府衙的時候,路上都是有什麼吃什麼,何況每次還有個展昭在旁邊,她隻能從自己的食物裡偷偷摸摸省下一點,等沒人的時候喂給它。
到了開封府衙後還是如此,雖然能隨意進出廚房,但廚房裡多是素菜,肉食有限,私自動用地多了就會被發現,它又偏好肉食,素菜頂多吃幾口就不肯再吃了。
又不是真正的熊,也不知道從哪沾上的這毛病。
她歎著氣回到府裡,廚房那邊已熄了燈,灶台裡的木柴還有未燒儘的餘灰,她點燃煤油燈,又往灶台裡添了兩把易燃的稻草,火勢很快被引燃。
鍋巴動來動去地示意要下來,香菱過去把門窗關上,然後任它滿地撒歡,自己則認命地給它做一道炸蘿卜丸子。
寂靜的夜裡,外麵隻有蟲鳴鳥叫,菜刀在案板上切菜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給你說了很多遍了,這裡不是璃月,沒有像你這樣的浣熊,你再亂動讓彆人發現了,他們隻會以為你是成了精的妖怪,要把你架火上燒了。”她低頭忙碌著,一邊不厭其煩地叮囑道,“咱們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什麼事都得往後退三分,你可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見到吃的就往上撲,知道了嗎?”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沒得到任何回應,轉頭一看,這家夥偷偷摸摸打開了窗戶,正好奇地盯著窗外的院子,躍躍欲試地往外跳,試圖跑到更大的場地上玩耍。
“鍋巴,不可以,快回來!”她放下菜刀,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急忙走過去,試圖把這個搗蛋鬼老實按在椅子上,但她去晚了一步,那個黃橙橙肥滾滾的身軀已經順著窗戶縫,靈活地鑽出去了。
糟了,院子裡隨時會有其他人進來!
香菱心裡暗叫不好,圍裙都來不及摘,打開門就跑出去,焦急地在漆黑的夜色裡找著鍋巴的身影。
雖說是上古魔神,但耗儘神力的它,心性跟幾歲孩子沒什麼區彆,這會見香菱過來追它,反倒玩性大起,在院子裡繞著圈跑來跑去地躲,把這當成了一項有趣的遊戲。
“可惡,你快給我回來!”她咬牙切齒地盯著不遠處的胖熊,跺了跺腳又追上去。
一人一熊正在展開激烈的追逐戰,熟悉的聲音自院外響起。
“香菱?”展昭的身影自漆黑處慢慢走進光中,疑惑地看著她這幅模樣,問道,“我聽到你的聲音,就過來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沒什麼。”她急忙擺著手乾笑,“我就是餓了,過來給自己做點吃的,哈哈,展大哥你快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睡好了第二天才有精神乾活。”
“這樣……”展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香菱剛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聽他問道,“我剛才好像看見,有個什麼東西從院子裡跑過去,大約半人高,身形較胖,你可看到了?”
香菱的冷汗都要滴下來了,她瞥了眼來不及藏身,隻能變成玩偶模樣躺在地上裝死的鍋巴,結結巴巴地說道:“展、展大哥,你肯定又看錯了吧,這裡就我一個人,哪裡有其他人啊。”
展昭盯著她,明亮溫潤的眸子裡像是在思索什麼,接著搖了搖頭,慢慢說道:“不,我沒有看錯,剛才除了你之外,的確還有第二個影子。”
“是、是嗎?”蜜糖色的大眼睛不安地轉來轉去,就是不敢跟對麵的青年直視,臉上就差寫了我有問題你快來審問我的模樣,說道,“難道、難道府裡進了小偷?這人膽子可真大,竟敢偷到這裡來,你說是吧展大哥,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