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惜弱羞澀一笑,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眼眸:“大意是這樣……”
丘處機瞬間秒懂,所以那些奇怪的形容詞都是她自己加的。
按照李萍所說,他高聲喚了兩聲降魔大聖的尊號,靜心等待片刻,沒有誰突然出現,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李萍皺眉回想:“或許隻有在絕境下的呼喚,才能請來仙人相助?肯定是這樣,除了性命相關的要緊事,仙人一定不會隨意出手,否則若是事事都麻煩人家,哪怕是仙人也忙不過來吧。”
丘處機被這個理由完美說服,將寫了字的紙小心貼身放好,金翅鵬王這個稱號讓他想起些什麼,他準備回去再翻翻道家典籍,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什麼線索。
除了降魔大聖以外,他還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我來的時候,看到金兵正在挨家挨戶地搜查,像是在找什麼人。”丘處機厭惡地皺了皺眉,“帶隊之人我認識,是完顏洪烈手下一員小將,他們這次行動,定然也是奉了完顏洪烈的命令,說不定正是為了將我緝拿歸案。”
包惜弱立刻緊張地看向楊鐵心,一年多前的那場噩夢仍然不時在心中徘徊,好不容易過上了安穩的生活,她不想這樣的日子再次被打碎。
楊鐵心握住妻子的手,暗暗向她遞去安撫的力量,沉著臉色道:“當初設計伏擊完顏洪烈的不止你一人,我和大哥也有份。他既然到處搜捕你,我們肯定也在他報複的範圍之內,若是再住下去,被金兵找到也是遲早的事。看來,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啊……”
若是可以,誰又願意疲於奔波,將大半時間都用於躲躲藏藏呢。他的妻子是如此嬌弱,兒子又是如此弱小,他們能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騰嗎?
丘處機麵色黯然地向幾人致歉:“當初是我考慮不周,將完顏洪烈引到了牛家村,這才為你們招來後麵那場禍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萍打斷了:“邱道長,作為宋人,哪個不想誅儘金國的走狗,我雖是個沒讀過幾本書的農婦,卻也知道些家國天下的道理。不是牛家村也會是李家村張家村,隻要完顏洪烈沒死,總要有人來承擔後果,所幸天哥和鐵弟還會些拳腳功夫,比普通人強太多了,由我們來麵對完顏洪烈,總比其他人多了許多逃生的機會。”
丘處機突然掩麵而泣,他又一次後悔當初沒有再考慮周全些,同時深深為李萍高潔的德行所折服,心悅誠服地躬身深深一拜。
李萍和郭嘯天哪肯受他這份大禮,原模原樣地又拜了回去,你來我往互相禮讓間,忽然聽到內間嬰兒的啼哭聲響徹室內。
一個孩子哭了,另一個沒一會準能跟著一起哭。兩道一聽就很結實健康的嘹亮嗓門扯著嗓子哭喊,刺耳的聲音讓沒怎麼接觸過小嬰兒的丘處機眉心皺得快要打結。
等到李萍和包惜弱將兩個孩子抱出來,丘處機一見麵之下就喜歡上了。
這個是郭靖,這個是楊康,半歲大的小嬰兒五官正在逐漸張開,隱約間已能看到各自父母的影子。
兩個孩子都是他親自取名,加上父母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對兩個嬰兒可以說是愛屋及烏,怎麼看怎麼喜歡。
楊鐵心和郭嘯天各自拿來一柄匕首,製式和形狀都一模一樣,隻有刀鞘上刻著的名字,才能將兩把相同的匕首區分開來。
這是他第一次來牛家村,為郭靖和楊康取名時,贈給未出世孩子的禮物。摸著上刻的靖康二字,丘處機的心緒洶湧翻騰。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靖康恥……”每一個字像是從牙縫裡和著鮮血咬出來的,目光轉到孩子重新陷入安睡的小臉上,他的語氣驟然變得溫和,“隻願他們長大後能成為忠義之士,永遠不要忘記金人加諸於宋人身上的烙鐵,如此,我就算明天赴死,九泉之下也能安然瞑目了。”
下一瞬,他又悲哀地想到,若是那位降魔大聖真的是神仙,他為什麼不早點來呢?若是他早上幾十年降世,中原大地會不是就能避免那一場浩劫呢?
降魔大聖,你降的是哪裡的魔,除的是哪裡的妖,你什麼時候才能看見橫行在大宋國土上的豺狼野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