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管煦涵沒辦法,隻能把匡餘明的話重複了一遍,帶著一點焦急的問道:“師弟,你回個話……你究竟是將劍術傳給了誰?跟這孩子的師姐……有沒有關係?”
景撤聽後難得有些恍惚,但是他很快恢複了理智,冷聲道:“下界萬儀宗的女修?必然不是……她是個凡人,沒有一絲靈根。”
“她?”管煦涵問道:“她是誰?”
封雲清對於景撤說不認識韻蓮這一點一點都不奇怪,這時便慢慢道:“晚輩在下界時便有所耳聞……說是成功渡過九九天劫,飛升神界的景撤道君,妻室是個凡女。”
“妻室?!”管煦涵猛地轉頭看向自家師弟:“你、你在下界成親了?!”
景撤眼中的神光微動,如水中漣漪一般稍縱即逝,他自覺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之前不提隻不過是覺得往事如塵,已經是過去的事,沒什麼提起的必要了。
他很乾脆的點了頭:“是。”
管煦涵呼吸都停了一下,他道:“那弟妹她……”
他生怕自己師弟嘴裡說出什麼“殺了”“吃了”之類驚悚的詞語,但是還好景撤倒也不至於這樣喪心病狂……
他道:“自然是在下界。”
——雖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管煦涵艱難道:“你……就這麼把她留在下麵了?”
“不然呢?”景撤冷冷道:“仙凡有彆,她還能去哪裡?”
……但是,凡人的壽命相較於仙人是很短暫的,頂天了也就能活到六七十,再除去之前的二三十年,剩下的幾十年,對於合道期的修士來說,不過是眨眼便過的時間,就算、就算要回神界,其實也不一定急於一時。
景撤從他的表情裡讀到了他的想法,不禁皺眉道:“修仙之路何等艱難,自然是寸陰必爭,怎可耽與兒女情長?白白浪費光陰?”
……他把陪伴妻子最後的時間,稱作浪費光陰。
管煦涵啞然。
封雲清卻問道:“您既然認為兒女情長是浪費時間,為什麼又要娶妻呢?”
景撤看了他一眼,抿緊了嘴唇,過了一會兒,他少見的解釋了一段話:“功法所限,必得要經曆這一遭,動情才能絕情,最後能坦然放下,自然更進一步。”
好家夥!
不說其他人,匡餘明作為旁觀者,可真叫一個大開眼界,對這些人的思維甘拜下風——真要是隻有這樣的人才能飛升成仙,那他一輩子當個小道士好了。
管煦涵掐著指頭一算:“這已然有百十年了,弟妹的壽數……”
景撤動了動嘴唇,低聲道:“我留下了足以讓她衣食無憂過完後半生的錢財……她身體健康,想來可以壽……”
“她很早就死了。”
景撤和管煦涵同時看向說話的封雲清,隻見他麵無表情,道:“景撤道君的凡妻在他飛升後的第五年便香消玉殞,這時我在蒼海界遊曆時聽說的秘聞。”
這就是結局——關於那女子最後的命運。
景撤微微一怔,接著袖中的手指不受控製的輕輕抽動了一下,聲音倒是十分詭異的平靜:“……是麼。”
看著他幾乎沒有變的表情,封雲清先是默然,之後卻突兀地大笑出了聲,幾乎笑前仰後合,一點沒有他平日裡俊朗氣清的姿態。
他到最後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才在管煦涵驚訝難當、景撤蹙眉不悅的眼神中勉強止住了笑,他的眼角流下止也止不住的淚,邊流淚邊道:“真不愧、真不愧能被她選擇的人,與和我相比,倒確實是和你更加相配……哈哈!真是般配!”
他隨意用衣袖擦了擦眼淚,似乎是興致盎然的問道:“前輩,您當初還有興致教導沒有靈根的妻子練劍,想來夫妻二人也是琴瑟和鳴,情誼深厚,到最後是怎麼開口說要離開,拋下她一個人留在蒼海界的呢?”
按照景撤平日的做派,他一定會無視這個化神期小輩的問題,但是今天他雖然語氣表情都沒有什麼大的異樣,但是與平時相比,到底能讓人感覺出不同來。
他竟然回答了這個問題。
景撤語氣漠然,神情冰冷道:“我為什麼要跟她說?既下定決心要斬斷情絲,自然要果決利落,多做解釋,不過是平添牽掛,於修為無益。”
就是說,他感覺到了突破的契機,便當機立斷,說渡劫就渡劫,甚至沒有跟妻子做任何交代,就說走就走,就此消失了。
……
這可真是,在場唯一一個對此沒有感到震驚的便是封雲清了,他甚至能夠繼續彬彬有禮地提問:“前輩,恕晚輩無禮,請問,您與妻子在一處,隱居修行,一通修習劍法,應該是在……”
他說了一個大概的時間段,“這前後,對不對?”
景撤微挑眉峰,雖沒回答,但是這表情已經告訴封雲清他猜對了。
不出所料。
這時間剛好是韻蓮幼年到拜師萬儀宗的那幾年。
饒是封雲清早有預料,仍然感受到了心臟的抽痛,使他忍不住苦笑。
——韻蓮,你果真……什麼都知道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