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鳶一直看著他,什麼都沒說。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陣風吹過,空氣的血氣飄散,戚雪枝終於支撐不住,歪倒下去。
康鳶馬上上前,可沒等碰到戚雪枝,紅發魔人先一步接住了他的身體。
戚雪枝已是重傷,沒有任何的力氣,可感覺到魔人的觸碰,還是警惕起來。
月之鬆未在意他的反應,隻皺眉看著他身上的血痕:“時辰未到,你為什麼……”
戚雪枝沒答話,隻問:“寶千迷呢?”
月之鬆停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小雪兒,你還真是一點都不信我。”
“……”
兩人沒再說話,月之鬆抱著戚雪枝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康鳶聽到天玄宗的山門外傳來了大批的腳步聲,好像成百上千的人都在向這裡湧來。
月之鬆即刻便要離去,戚雪枝在他懷中,雙目毫無光彩,不停地往下落下血滴。
臨行之前,他向著康鳶的方向多望了一眼。
兩人的距離隻有十餘步,但已經人魔殊途,再也無法並肩而行。
或許此生,也沒有機會再見。
康鳶忽地出聲道:“戚同學。”
戚雪枝什麼都看不到,隱約覺得康鳶向著他拋出了什麼東西,月之鬆替他接住,放進了他的手裡。
戚雪枝摸了摸,是一個鄭九霄常用的小藥瓶。
而瓶子裡,是康鳶的血。
“……”戚雪枝一時沒有說話,他轉換為魔,對血的氣味現下十分敏感,隻嗅一下,便知道這並不是康鳶剛才割的,而是早就備下。
康鳶看著戚雪枝,輕輕出聲:“你這麼挑挑揀揀,靈石都要擦許多遍,怎麼吃得了人肉。”
戚雪枝沉默,許久才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康鳶道:“我不知道,我隻是……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
至於是什麼時候?
……太早了。
康鳶幾乎已經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了戚雪枝的不對勁。
或許是戚雪枝第一次提到天玄宗時令他介懷的寂靜神情。
或許是因為去天玄宗時,戚雪枝拒絕了天玄宗開劍的名額。
或許是因為戚雪枝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不與人產生連接,不喜歡出風頭,時常預備著隱姓埋名,不被任何人找到。
或許是因為在山下遇到魔人之時,戚雪枝的靈劍發出了劍鳴。
也或許……是因為洛天盤的火毒。
他和戚雪枝在一起的時間太多,有太多的細節讓他猜到戚雪枝的背後自有緣由。
可戚雪枝不主動說,他便不問。
如何能問?他認識戚雪枝半年,而在之前,戚雪枝還有獨屬於他自己的小半個人生。
彆人踏不進去,也不該踏進去。
隻是再多的不對勁,到底不能明確地預料到今天。
康鳶不去討論如果,隻始終都堅信一點,那個和他與鄭九霄在一起的戚雪枝是真實的,鮮活的,曾經存在的。
他攔不住戚雪枝,卻一直都相信戚雪枝。
戚雪枝開口,喚道:“阿鳶……”
康鳶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沒有讓他把那句抱歉說出口,隻道:“走。”
“……”
戚雪枝沒再說話,他收起瓷瓶,放進自己的最貼近胸口的懷中。在那最後幾秒,戚雪枝頭頂的數值發生了變化,欲望度沒變,但好感度閃了半天,最終從0變到了1。
“……”康鳶看在眼中,未曾說話。
等月之鬆和戚雪枝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喃喃:“還說自己不適合無情道啊,戚同學。”
月色明亮。
康鳶抬頭之時,腳步聲終於奔湧而來,有孟青,衛掌教,王掌教,雲上仙宮的執正,還有許許多多看起來便是名門正牌的麵孔。
看著他們,康鳶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也許一開始,戚雪枝今晚便有一個圍殺洛天盤的計劃,他要洛天盤身敗名裂,在最痛苦的情況下死亡。
而他就是那個證明洛天盤行為的罪證。
可偏偏,因為洛天盤臨時起意,一切都亂了套。
戚雪枝本可以在完全墮魔以後再出手,卻因為康鳶,他自己打破了多年的計劃。
…………
周遭嘈雜起來,有人匆忙圍上了洛天盤的身體,有人急切地詢問康鳶:“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許許多多的問題撲麵而來,康鳶一概沒有回答。
他忽然覺得很累。
康鳶支撐不住,向後倒去,在他身後,一道高挑的身影撐住了他。
康鳶抬頭,看到一張非常清麗威嚴的麵孔,有些恍惚:“師尊?”
易迢應道:“嗯。”
康鳶心中微動:“九霄、寒雲……”
易迢:“都沒事。”易迢什麼都不問,隻道:“睡吧。”
康鳶安靜一會兒,終於緩緩閉上眼睛。
陷入沉睡之前,他最後想:
好難受啊,畢業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