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因為什麼,洛天盤的種種反常,對於此刻的康鳶而言反倒是好事,康鳶顧不上太多,隻望著洛天盤,心裡默默倒數。
三、二、一。
……差不多了。
便是這時,洛天盤的身體晃了晃,後退了兩步,偏頭,似乎茫然不解,尚且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但康鳶卻很清楚,洛天盤應該是眼前黑了下來,失去了視力。
除了視力,洛天盤的聽力也會在接下來不斷銳減。
剝奪他的視力和聽力,便是康鳶主動來見洛天盤,剛才一直拖延時間,以及方才反向搜魂時真正的目的所在。
比拚實力,康鳶到底是贏不了洛天盤,他的身體裡有洛天盤曾經下過的血咒,不能對洛天盤有殺意。
可是,康鳶不可能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更不可能在洛天盤的手下躲躲藏藏。
從一開始,他所準備的反擊,就是要廢了洛天盤。
就算洛天盤是大乘期,但以搜魂的形式失去視力和聽力,怎麼想也都將是極大的折損,再不可能恢複往昔。
他做到了。
為了這一天,康鳶足足準備了三年,不為劇情,不為戚雪枝,隻為他自己。
康鳶長長舒了一口氣,而這當口,失去焦距的洛天盤也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
洛天盤徒然暴怒,開口:“康鳶!!!”
這是他重逢以來頭一次正視康鳶的姓名。
話音落地,洛天盤也再度向著康鳶的方向襲來。
但他視線裡空無一物,遠遠沒有適應乍然漆黑的世界,康鳶想要躲閃,比之前輕鬆了許多。
這時,另一道身影憑空出現,自洛天盤身後,挑歪了洛天盤的劍鋒。
洛天盤回頭出劍,勾寒雲選擇用和康鳶完全不同的方式,正麵地扛下了洛天盤的全力一擊。
靈光相撞,光芒四射。
洛天然已然失了神誌,卻仍然分辨出這是除了康鳶之外新來的第二人,意圖撇開勾寒雲攻向康鳶。
不想勾寒雲不給他任何機會,攔在康鳶身前,硬是密不透風地抗住了洛天盤的所有攻擊,始終不讓洛天盤碰到康鳶一分一毫。
洛天盤完全瘋癲,夜風吹散了他的頭發,黑色的頭發映著他赤紅的雙眼,好似一頭失去一切桎梏的野獸。
他好似心中隻剩下殺戮,喊道:“去死!去死!!”
大概是在來這裡之前,洛天盤從來都沒有想過會被康鳶啄了眼,遭遇如此急轉直下的轉折。
可康鳶卻不同,早已把此時的情況在腦中過了百遍。
他和勾寒雲不可能打得過。
但他的目的已成,隻要洛天盤是個瞎子是個聾子,從此以後,洛天盤對他再無威脅,所有的劇情也會從此完全改變。
而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逃走,在狂暴的洛天盤眼前安然無恙地逃走。
康鳶道:“師弟,小心。”
時間太過緊急,勾寒雲並沒有回答的時間,隻來得及在打鬥中用自己後背貼在了康鳶的身上。
一瞬,眼前的景象幾乎和當初勾寒雲背靠康鳶對抗月之鬆的戰鬥無限重合。
康鳶看著一模一樣的少年勾寒雲,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
但隻是一下,他便穩定呼吸,撐住了勾寒雲。
兩人的步調頃刻間變得一致,無需任何言語,一齊擺出了蓮歌的劍勢。
曾經,他們在月之鬆的麵前潰不成軍,但這一次,定然會全身而退。
情況一觸即發。
又是生死之戰。
然而就在衝過來的洛天盤卻在要下死手襲來的刹那,洛天盤好像憑空凝住一般定在了康鳶和勾寒雲的眼前。
緊接著,洛天盤神情扭曲,雙手抱頭,好像在忍受難以描述的巨大痛苦,竟是嘶吼起來。
“啊——!”
康鳶在空氣裡嗅到了某種熟悉又令人汗毛直立的黏膩黑氣,這股黑氣源源不斷地從洛天盤的身上冒出來。
洛天盤本人似乎有所察覺,想要壓製,但毫無所用,在洛天盤掙紮的聲音中,黑氣如同烈火纏身,死死地將洛天盤團團包圍。
那股黑氣……康鳶其實認識。
他曾經在月之鬆和戚雪枝的身上都看過,喚做魔氣。
但洛天盤身為天玄總的少宗主,不可能入魔,且洛天盤的模樣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墮魔,反倒是有什麼東西在從洛天盤的體內往外躥。
就好像、就好像……
洛天盤的身體裡,除了他自己,還有什麼彆的東西。
康鳶心中閃出了一個想法,同一時間,洛天盤身上狂湧的魔氣已是停歇下來。
洛天盤不再抱頭掙紮,完全沉靜下來,他緩緩站起身,之前的瘋狂和暴戾消失殆儘,取而代之,渾身流露出一種詭異的冷靜和壓迫感。
他似是有些困擾,自言自語道:“嗯?這可不行啊。”
這種壓迫感,和正常時候的洛天盤十分不同,非常地邪性,好像全然抽空了周邊的空氣,以至於康鳶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很荒唐的形容。
眼前的洛天盤……
近乎是一個升級版的月之鬆。
正想著,洛天盤望向康鳶的方向,長久地凝視過來。
他的眼睛本應該永遠地失去視力,但康鳶卻清晰地看到,洛天盤的雙眼逐漸聚焦,眼眸之中,映出了康鳶和勾寒雲的影子。
……恢複了。
康鳶用了三年逐漸完善的搜魂反擊,眼前這個人,竟是在一息之間就回複了。
康鳶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思緒一半混亂,一半清晰。
他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出聲之前,勾寒雲卻先一步提問道: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