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蓬萊九葉花,康鳶曾經專注地欣賞過許久,一眼便足以認出是同一朵,而響在耳畔的聲音亦是萬分熟悉,幾乎是瞬間,便夾帶著無數珍貴的親密回憶迅猛襲來。
花和人。
具是明證。
竟然、竟然是他。
可是……
怎會是他!?
康鳶呆呆望著眼前人,忽然間好似不認識了這位小師弟一般,他的外表毫無動作,頭腦中卻已是因為過度震驚而一片空白。
那一刻,時間也像是出現了停滯,不論是康鳶的身體還是精神都好似被定格,呼吸停止,哪怕是一根手指都完全動彈不得。
無法想象。
……也無法理解。
便是這當口,周遭響起嘈雜的人聲,人群擁擠而來,擺攤的散修也忙不迭帶著整個攤位向後挪出幾步。
絲竹聲越演越高,一隊舞樂交疊的隊伍靠近,悠悠傳來的樂聲和人群的熱議蓋過了康鳶幾儘爆炸的心跳聲。
原來燈會上還有預定的表演,怪不得早早就有音樂。
康鳶險險回神,大腦遲遲尚未運轉,勾寒雲的話語被打斷,也是有些難受,當下便扶了康鳶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向燈會遠處的河邊飛去。
河麵上有著雕花精致的行船,不少成雙成對的有情人正在許願放河燈。
康鳶和勾寒雲在一艘人少的船上落下,船夫被嚇了一跳,勾寒雲話不多,直接取出用一張看不清麵額的紙幣,船夫便瞬間下線,喜不自勝地給兩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忽然寂靜,倏而,有風吹過。
水麵上映著細碎的燈火,伴著起伏的水聲,好像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撒了一把碎金子,可惜,無論是康鳶還是勾寒雲,此時都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康鳶的心亂作一團,無數的思緒纏繞在一起。
他剛才一直盯著勾寒雲,這會兒卻是低下頭,在一陣昏頭轉向的迷糊感和震驚感中亂糟糟地思考:
勾寒雲就是寒寒?寒寒就是勾寒雲?
明明話是從勾寒雲的嘴裡說得,信物也是勾寒雲取出來的,可哪怕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康鳶還是隻有一個感受。
——難以置信。
是,他們的名字裡確實都有一個‘寒’字,但同一個人?
怎麼可能!?
認識這兩個人這麼久,康鳶從來沒有往這個可能性上想過,哪怕隻是一瞬間。
至於為什麼……原因幾乎不用思考。
在他的心中,寒寒和勾寒雲給他的印象完全不同,從一開始,兩者之間的巨大區彆就早已深深地紮根在他心上。
寒寒是個什麼樣的人?年少,幼稚,有時自大,有時乖巧,有時笨拙。
但是他赤誠,可愛,愛打直球,觸動人心。
而勾寒雲,年紀雖然和寒寒一樣,在康鳶心中卻是高貴冷傲,話少無口,獨來獨往。
這位在康鳶心目中近乎完美的小師弟多次以龍傲天的麵貌刷新了康鳶的認知,可他那麼的孤高,以至於誰都難以想象,他竟然會和把喜歡哥哥掛在嘴邊上的黏人寒寒扯上任何關係。
康鳶記得非常清楚,在雲上仙宮之時,勾寒雲還曾有幾句經典發言。
比如雙修乃是歪門邪道。
比如想和靈泉之體談戀愛的人都是居心不良。
再比如,愛情隻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這些話,每一句都在康鳶的記憶之中牢牢打下了地基,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此時此刻,康鳶一整個的大腦宕機狀態。
……啊?
啊??????
康鳶沉默之際,勾寒雲的心情複雜,和心上人相比一點都不少。
他謹慎細致地觀察著康鳶的神情,一丁點蛛絲馬跡都不肯放過,麵上看著還算淡定,實際上內心的慌張忐忑已經被推到了頂峰,稍微晃一晃,就能直線墜落。
不說話?
還不說話?
真的對他不滿意???
勾寒雲難受得很,一口血憋在胸口之中,淡定不能。
一直隱隱擔心的事情似乎終於變成了現實,勾寒雲心臟拔涼,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樣!
他看起來不好看?
出門之前,勾寒雲真的很細心地打扮過。
他等這一天等得度日如年,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如何能不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這一整日,他比練劍還要更加投入,梳了整整一上午頭發,挑了整整一下午衣服。
中午僅剩一點點時間,也沒忘給反骨也增加一下顏值,哪怕藏在自己身體裡沒人看,仍是把劍身劍鞘擦得鋥鋥亮。
可事實證明……這些似乎毫無用處。
哥哥見到他之後,不僅完全沒有展露出驚喜,反倒是像是驚嚇過度,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
而且就在剛剛,在他表明身份之前,哥哥在【一劍霜寒】的賬號上明確地表示了不想見到勾寒雲。
明明他兩個賬號都問了哥哥的位置,哥哥卻隻回複寒寒,不回複勾寒雲,區彆對待簡直不要太明顯,就是在躲他。
這麼一想,勾寒雲心臟都痛了。
為什麼??
為什麼呀??
是勾寒雲就不行嗎?
兩人半晌無聲。
終是勾寒雲忍不住,先出聲喚道:“哥哥?”
這一聲宛如驚雷,也不容回避地將寒寒和勾寒雲兩個身份徹底揉在了一起。
康鳶被炸得抬頭,再望向勾寒雲,已是神情複雜,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