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越強的高手,越能在短時間內決出生死。
康鳶的心微微沉下來,但卻並不擔心,說實話,他對師尊很有信心,那種信心,甚至堅不可摧。
他有種明確的預感,易迢一定會贏。
畢竟,康鳶之前便已經知道,於劍法一道,易迢對於如今的‘洛天盤’,乃是天克。
這種預感果然沒有錯,隻是片刻,空中的黑和白便出現了明顯的分割。魔氣節節敗退,‘洛天盤’的劍光從赤紅變成淡紅,被易迢逼散了大半。
“洛天盤”的身影從空中向下墜,有些狼狽之態,可他的笑聲卻不斷溢出,沉沉笑個不停。
男人開口,聲音和原本‘洛天盤’的聲音有了很大的不同,又冷靜,又愉悅。
“易迢。”他說著,下墜的速度變快,最後徑直砸向地麵,即將落地之時,康鳶感覺那人似乎向著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隨後煙塵四起,淹沒他的身體,隻留下一句餘音。
“你想殺我,便再破一次我的陣。”
陣?
什麼陣?
思緒閃現地這一刹,康鳶的眼前一整個黑下來,他即刻向旁邊伸出手,去探尋勾寒雲,熟悉的觸感傳來,勾寒雲回握住了他的手。
康鳶確認:“寒寒?”
有聲音道:“我在。”
是他,康鳶隨即安心,接著快速靠近,時刻警惕四周,以防周遭飛來任何襲擊。
可過了好幾秒,始終沒有任何動靜,反倒是寂靜之中,某些趨近於自然的聲響接連響起:鳥鳴、蟲鳴、還有泉水流淌過的清越水聲。
水聲?
這附近分明不該有這道聲響。
康鳶驚訝之時,眼前終於明亮了起來。
視線逐漸清晰,映入眼簾的場景赫然是一片和白藥嶺截然不同的景象——康鳶和勾寒雲正出現在一處從未見過的小山穀之中。
怎麼會這樣,他們被傳送了?
不會……康鳶沒有絲毫經曆傳送的感覺,可那這是什麼?幻覺?
揮舞劍刃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康鳶和勾寒雲敏銳回頭。
在兩人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人影,最近處有個單薄的身影,正在泉水邊一下一下地揮劍。
這道身影和康鳶兩人的距離隻有不到半米,但不知為何,對方卻全然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隻專心致誌盯著自己的劍尖,維持著單挑枯燥的練習。
不久,遠處的人群出聲喊道:“到時間了,後山晚上不讓留人,易迢,聽見沒有!?趕緊回去了!”
被叫到的易迢循聲看了一眼,搖頭。
人群見叫不動她,也不堅持,一邊離去一邊三三兩兩地大聲議論,完全不怕被聽到。“我就說不用叫她的,叫她乾什麼,和她又沒話說。”
“真怪了,她又不是啞巴,說句話為什麼這麼難?”
“哎,彆管了,她又不是第一天不合群,萬一被罰也不管我們的事,走了走了。”
人群很快走遠,沒了聲息,康鳶和勾寒雲卻一動未動,隻緊緊盯著少年的麵容。
如果不是被叫了名字,康鳶幾乎沒辦法將眼前這個寡言少語沉悶安靜的少女和日後叱吒風雲的傲氣劍尊聯係在一起。
因為除了樣貌,師尊的氣質、神態和印象中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可是,那又確實是她,隻有十五六歲的易迢。
康鳶察覺到什麼,伸出手去。
他的指尖從眼前的少女身上穿過,沒有絲毫的觸感,就如同曾經在戚雪枝的前塵裡看到的一般,眼前著隻是單純的影像。
康鳶想:果然不是傳送。
這恐怕……是一段回憶。
天色以極快地的速度黑了下來。
少女易迢的身影仍然維持著固定的姿勢,一旁的矮樹叢裡出現了窸窸窣窣的響動。
影像中的易迢察覺,向著樹叢看了一眼,問:“誰?”
樹叢裡的動靜一時停了下來,靜了靜,隨後忽地探出腦袋,興奮反問:“嗯??有人??”聲音是個少年音。
周遭昏暗,康鳶和勾寒雲均看不清那人影的模樣,隻聽見那少年很快喋喋不休地叫喚起來:“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後山不是不許夜裡有人嗎?你怎麼在這兒?你在練劍?嘿,你膽子好大啊,你不怕被罰嗎?”
這人的話明顯比易迢要多,惹得易迢忍不住嗆道:“問我這麼多,你又在這裡乾什麼?”
這本是回懟,沒有客氣,不想少年聞言卻是高興道:“哈哈,我是來拉屎的。”
“……”汙言穢語,什麼東西,易迢轉身就走。
那少年看她真要離去,馬上快步跟出來,一麵笑一麵解釋:“等等,我開玩笑的,誰不知道,修仙界哪有人拉……”
少年追在易迢身後,身影不由得在月光下暴露出來,他麵上帶著笑,看著也是十五六上下,皮膚雪白,輪廓分明,儼然是個眉目如畫,霞姿月韻的小郎君。
然而就在被月光照射的那一瞬間,他忽地跌倒在地,腰肢變細,肩寬轉窄,眉眼鼻型都無限柔化,眨眼之間,便變為了一位神情靈動的少女。
易迢回頭之時,正看見這番變化,本有些煩的麵孔頓時神情空白。
見她這般,那少女沒有呼痛,反而笑了起來,道:“沒見過吧,龍鳳合一,雌雄同體,朝為男,暮為女。”
“……”
易迢停下腳步,直直望向少女的眼睛。
少女但卻並不覺得冒犯,繼續道:“你在看這個?”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隨即不在意地笑道:“這個便沒什麼意思了,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她沒說。
但易迢也好,康鳶和勾寒雲也好,都在一瞬間猜到了。
因為她生了一雙水藍色的眼睛。
一雙無需細看也能辨認出地、和康鳶幾乎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