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有說完,一道劍光掃蕩四方,洛天盤的頭顱飛向了天空。
登時之間,血色噴湧,血流如注,染紅了眾人腳下的土地。
洛天盤的笑定格在嘴角,寂靜又可怖。
人頭落地!
易迢果然如約定所言,並沒有阻攔。
然而,在洛天盤生命終結之後,戚雪枝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心願終於完成的滿足和釋然,怔怔好幾秒,他回頭看向身後的月之鬆。
月之鬆也看著他,紅發飄揚,一邊甩掉了劍上的鮮血,一邊笑著道:“他死了,以後你還要恨誰呢?你會恨我嗎?”
……
戚雪枝一時啞然,眼睫輕顫間,易迢已經出了手。
她不久前剛剛才和月簷打過一場,此時再戰,依然雷霆萬鈞,無人可敵。
月之鬆一屆魔尊,實力並不至於一邊倒,但他出奇地守約,毫無抵抗,易迢一劍斬下,瞬息劈透了月之鬆半個脖子。
劍刃深深壓進月之鬆的脖頸中,幸而康鳶和戚雪枝同時出劍去抗,否則地麵上差一點便出現了第二顆滾動的頭顱。
……隻差一點。
戚雪枝握緊的手發出了顫抖。
康鳶看著,心裡到底是跟著動了動。
月之鬆頭掉了半個,倒還沒死,劍一停下,血肉就開始伴隨著魔氣自行愈合,被砍的時候,他一聲沒有,眼見著易迢沒有再繼續砍,才自言自語道:“也不是很疼,倒是便宜了他。”
易迢不理會月之鬆,隻望向康鳶,問:“為何?”
康鳶圍觀全程,短短一遭,看夠了瞬息萬變,最終還是做不到完全不管,他出言提醒:“師尊,月之鬆是現任魔尊。”
易迢不語。
康鳶:“魔族沒有魔尊,比天玄宗少了個少宗主更加麻煩。”
雖然他確實有求情的意思,但說得道理也是真的道理。
魔修殺人和魔尊殺人歸根到底是不同的,魔尊的身份如此特殊,真殺了他,魔族和正派之間還哪能有寧日?
有些人天然就有特權,這些特權足以支持他做出同樣的事情付出更小的代價。
……不過,也絕不代表沒有代價。
康鳶主動提議道:“師尊,比起殺他,還不如便將他封印在結界裡,直到期限到了,再允許他回歸魔界。”
相當於有期徒刑,且鑒於魔族食譜特殊,不會進行任何投喂。
易迢沒有反對,她望向月之鬆,月之鬆依然沉默,就像方才明明可以反抗卻沒有反抗一般,麵對這種裁定刑期的判斷,繼續選擇接受,甚至還笑了下:“技不如人,悉聽尊便。”
“……”
易迢於是將選擇權交給康鳶,問:“依你所見,當以多少年為期?”
康鳶反問:“師尊覺得,洛天盤的命值多少年?”
從洛天盤展示出來的人品和心性來看,或許一日都不值,可天玄宗少主的身份,以及當著易迢的麵殺人這一行為背後的挑釁之意來看,百年為期,並不為過。
易迢道:“一百年。”
康鳶於是點頭決定:“那便囚他三百年。”
“……”易迢不解。
康鳶這才看了一眼月之鬆,淡淡道:“雲上仙宮他重傷過寒雲師弟,險些害了小師弟的性命,洛天盤都值一百年,要他為了寒雲師弟多待二百年,想來也並不過分。”
“……”是不過分。
易迢沒再多說,她不擅長結界,但修為到了她的境界,再不擅長的東西放眼天下也是一流,當下,借著勾寒雲主動提供的寶千迷,將月之鬆封入其中,隨後放進儲物囊親身攜帶,徹底斷絕月之鬆被營救的可能。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沒有隻言片語,沒有任何告彆。
曾經天天纏著自己的魔人,再想相見,要三百年。
戚雪枝凝望許久,看著滿地的鮮血,看著吞噬了月之鬆的儲物囊,長久地怔住,直到遠處傳來了殘餘魔修發出請求集合的響聲,越來越急,才驚醒一般,轉身離去。
走出很遠,戚雪枝回了一次頭,先是看向易迢,隨後視線落在康鳶身上,眼睛微眯,看起來有些悲傷,嘴唇輕動。
康鳶辨認他的唇形,從中讀出了兩個字。
——多謝。
可謝什麼呢?
他也隻做了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康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碰了碰,回過神來,一直沉默無聲的勾寒雲正深深望著他。
兩人一起從師尊地回憶裡走了一遭,情緒都不高,但此刻勾寒雲的眼睛微光,確實有著光。
康鳶:“怎麼了?”
勾寒雲道:“兩百年?”
康鳶反應過來,聽見勾寒雲輕聲道:“這算不算是公報私仇,夾帶私貨?”
康鳶:“算。”
勾寒雲笑了下,但很快收住,輕聲道:“那我好高興,我知道的,哥哥心裡一直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