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魄君子(六)(1 / 2)

窈窕君子 三千風雪 6548 字 3個月前

明少俠險些哭喊出聲。

“染不得!染不得!小國相三思!!”

雲青年歲不大,手上卻仿佛使了十成的力一般。任憑明長宴如何撒潑打滾,上躥下跳,抓著他手臂的右手的紋絲不動。

明少俠蹦累了,認命地蹲下身,撿起半個饅頭塞進胸口。雲青順勢握住他的左手,直到碰到了他的手指,明長宴渾身一抖,十指握拳。

“好大的官!好凶的人!好不要臉!好不知羞恥!孤男寡女,你欺我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小國相,你也太大的膽子了!”

雲青看了他一眼,明長宴的裙子被刮成了破爛,胸口癟了半個,由地上滾了一遭,灰塵撲撲,發絲淩亂,頗為我見猶憐。

明長宴擦了一把臉,猛地往胸口一抓,作勢要丟暗器,雲青抬手遮臉。明少俠胸口剩下的半個饅頭咚地一下砸上了雲青的心口。他轉身拔腿就跑,堪稱飛簷走壁,一眨眼,便消失在長平殿宮門口。

聽荷小樓,一扇窗被悄無聲息地打開,一道人影飄進房間內。

明長宴捏著半個饅頭,一邊咬一邊為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方才手指尖被碰到的觸感還未消散,他點燈,緩緩張開手掌,手修長纖細,指節分明,隻是在每一個指頭的指腹處,都有數道細小的傷疤。

他皺了皺眉,又順勢將手伸到了後頸旁輕輕地碰了碰,此處也有一個凹凸不平的傷疤,隱隱還有些許疼痛,皮肉微微凸起,裡麵仿佛包裹了什麼東西。

明長宴搖了搖腦袋,重新打起精神,又倒灌了幾海碗的茶水進去,腹中還是饑餓。他下意識摸胸,發現剩下的饅頭剛才用作暗器,扔在小國相那處。明少俠想起小國相,憤然罵道:這小王八蛋實在可恨,竟敢如此欺辱本少俠,等我恢複武功,我一定、一定……

明少俠哼了一聲,把屋內擺放給神仙的果子給吃了。他倒在床上,啃著梨子,又仿佛聞到了幾縷熟悉的暗香。想來,是自己剛才和雲青擠得太近,沾染了對方身上的香氣。小崽子,雖然性格混賬了一點兒,但這香倒用得很有品味,叫明少俠愛不釋手。

他昏昏欲睡,想道:來日教訓他之前,我要問問他到底塗的什麼香。

明長宴多年前,曾結交過一位小朋友,醫術了得,相貌也很了得,成日跟條尾巴似的追著他跑,十分有趣。此刻冷靜下來後,越來越覺得小國相十分麵熟。先前,他在昭和宮處匆匆一瞥便有所懷疑,如果真是他,那這位小朋友倒是長得越發好看。

隻是明少俠一向臉盲,把甲認成乙乃是家常便飯,還因此拉了不少仇恨,實在對自己認臉沒有信心,不敢輕易判定。

此毛病,甚至曾經被寫在了江湖日報上廣而告之:一念君子目中無人!

非也,明少俠不是目中無人,而是記不住人。與他交手的江湖豪傑,一日之內有如過江之卿,全是兩個眼睛一張嘴,明少俠絞儘腦汁也分不出他們有什麼區彆。因此,諸位綠林好漢,便被明少俠用針來衡量。

一根針能解決的,就統稱為:一根針。

兩根針能解決的,就統稱為:兩根針。

以此類推,與明少俠交手,眾人便一個個得了‘幾根針’的稱號。甚至,江湖上還為此大打出手。比如:你也挑戰一念君子,我也挑戰一念君子。你叫‘三根針’,我叫‘兩根針’。一念君子解決你用三根,解決我用兩根,豈不就是我比你武功差?那怎麼行!

有些人表麵上表現得十分不在意這個標準,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拿鬼門十三針來作為武功高低的衡量工具。若是誰用的針最多,誰就最有麵子,江湖上便人人敬佩,暗中想道:此人竟然能令明長宴用一十七根針,可見武功深不可測,不可估量,實乃人中俊傑!

明少俠一覺睡到天亮,還未清醒,茯苓便猛地撞開門。

“少侍!你快起來!”

明長宴猛地拉下床簾,將外套胡亂一穿。

茯苓喊道:“元側妃瘋了!”

明長宴一頓,挑眉:“瘋了?”

他慢吞吞地穿上衣服,係上腰帶:“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她瘋了與我何乾,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芍藥替他將頭發攏上:“你可知道元側妃是怎麼瘋的?”

明長宴道:“我不知道,姐姐說了,我就知道了。”

芍藥臉色泛白,還沒從側妃一事中緩過來,她定了定心神,說道:“她是今早上瘋的!”

元側妃的瘋病和尋常的瘋病不一樣。今早,皇帝從昭和宮床上醒來,發現身旁睡著一個年老色衰,頭發花白的老人。皇帝大驚,當即呼喊侍衛。結果眾人進屋子裡把老人翻過來一看,眉眼之間能辨認出,就是元側妃。

聽到這裡,明長宴一頓,漫不經心道:“這麼玄乎的事情,估計要請小國相吧,他去了嗎?”

茯苓道:“去了,小國相在半柱香之後就趕到了昭和宮,但此時側妃已經瘋了。”

試問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一早起來發現自己成了一個風蝕殘年的耄耋老人,怎麼不瘋。元側妃不但瘋,並且在兩刻鐘之後,開始滿屋子打滾亂爬。她尖銳的指甲不停地抓撓自己的脖子,忽然,布滿皺紋的脖子,先是刺出了一根長針。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從脖子到胸腔,密密麻麻,全都是針!元側妃痛得無法忍受,開始拔扯嘴裡留下的線頭,一拉,五臟六腑攪得稀爛,開膛破肚好不淒慘。

此刻,眾人終於知道春姑姑和李公公是怎麼死的:是活活被自己淩遲的!

“又是針。”明長宴喃喃道。

茯苓說到一半,小跑至門外,大吐特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