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須儘歡, 千金散去還複來。天生我材必有用, 會須一飲三百杯。”
明長宴微微一愣。
懷瑜拿出一些隨身攜帶的止血藥粉,撕下一段綢緞,在他的手上臨時包紮了一下。末了,還有些不放心,又多打了兩個結。
白霧散去, 隻見街上,四名美男子抬轎。轎子奢華富貴,榻上斜斜躺著一個女人。她手裡端著精致小巧的酒瓶, 風情萬種地瞥了明長宴一眼。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明長宴鬆了一口氣, 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她道:“月亮上的風。”
明長宴:“看來, 我好大的麵子, 竟讓絕情娘子為我出了門。”
這位雍容華貴的女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玲瓏閣的主人,明長宴眼中天下第一的奸商,秀玲瓏。
秀玲瓏麵頰微微有些醉態,直起身道:“秀玲瓏來此處賑災罷了, 不想碰到了熟人。”
明長宴糾正道:“你的詩念錯了。”
秀玲瓏嗬嗬笑道:“彆人念得錯,怎麼偏我不能念錯。長宴公子不知道民間有句俗話, 叫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明長宴:“你是非常缺德了。”
秀玲瓏哈哈笑完, 起身便要從轎榻上下來。轎子邊上兩名容貌俊秀的男子立刻抱了一卷巨大的毯子, 往前一滾, 直直滾到明長宴的腳邊才停下。另一名男子則是挎著花籃, 一邊走一邊往毯子上鋪一層厚厚的花瓣。
秀玲瓏落腳,踩在毯子上。
明長宴對他這位朋友十幾年如一日的龜毛脾氣十分了然,因此不覺奇怪,倒是懷瑜多看了幾眼。
趙小嵐將此因為收入眼底,目瞪口呆,感慨道:“我活了這麼大,沒見過比懷瑜哥哥做派還金貴的人!”
秀玲瓏搖著扇子,扶額道:“扇得我好累。”
明長宴無奈:“累的話你就把扇子上的寶石摘下來幾顆,太陽一照閃得我眼花。”
秀玲瓏嗔道:“女人,死都不能放棄美麗。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我來這兒是問你,你怎麼又活了?”
明長宴看了一眼趙小嵐和祝瑢,道:“借一步說話。”
秀玲瓏又興師動眾得鋪了第二條毯子,二人走得較遠了些,明長宴這才說:“正是我要問你的。誰告訴你我還活著?”
秀玲瓏緩緩道:“這世間有幾件事情能瞞過我的眼睛?”
明長宴道:“你在柳況身邊放了眼線?”
秀玲瓏輕輕抱怨道:“在所難免。我若不知道你還活著,我怎麼好方便對你施以援手。長宴公子,你太傷我的心了,醒來這麼久,也不同我說一聲,枉我們朋友一場。”
明長宴嗬嗬道:“朋友一場,就把我死後你靠我賺來的銀兩,分我一半。”
秀玲瓏以扇遮麵,“仔細一想,秀玲瓏廣交天下群雄,少你一個明長宴倒也無傷大雅。”
明長宴道:“我懶得和你廢話。既然你來了,就幫我做一件事情。”
秀玲瓏:“秀玲瓏做事從來不問是什麼事,隻問你給多少錢。”她嘻嘻一笑:“不過,看在我與你相識多年的份上,此事就不收你的錢。”
明長宴道:“把明月的屍體帶回去,交給他的家人。”
秀玲瓏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嘖嘖道:“上回我見他的時候,他還隻有十五歲。”
明長宴不願多說,秀玲瓏觀其臉色,會心一笑,立刻撫掌三聲,片刻後,幾名身穿黑衣的暗衛便出現在長街上。幾人做事乾淨利落,秀玲瓏吩咐幾句,明月的屍身便被收走。
明長宴道:“你剛才看見嫁衣閻羅了嗎?”
秀玲瓏扇著扇子,笑道:“什麼嫁衣閻羅,我可不知。”
二人往回走了幾步,明長宴見懷瑜心情不大好,一時間放在嫁衣閻羅身上的心思全數回到懷瑜身上,他心道:怎麼他又不高興了?
明長宴道:“大街上說話不方便,先回驛站。還有你,秀玲瓏,收起你的做派。”
一刻鐘之後,四人坐在了驛站。
趙小嵐惦記著他的幾碗粥,拉著祝瑢又回去儘心儘職的做善事。
甫一到房間,懷瑜便取了藥箱出來,替明長宴把傷口重新處理過。
驛站內,明長宴先開口:“我要問你幾件事情。”
此話,正是對著秀玲瓏說的。
秀玲瓏道:“知無不言。”
明長宴神色有些閃躲,食指不自然的在桌上敲了數下,才開口問道:“天清……天清的近況如何?”
秀玲瓏道:“長宴公子想問的是,天清還死了誰吧?”
明長宴臉色一變。
秀玲瓏正想多賣幾個關子,耍弄他一番,誰知被懷瑜冷冷地看了一眼,她當即坐直了身體,回道:“你大可放心,除了你知道的,天清其餘的人都好的很。隻不過,你走之後,外門的弟子走了大半,現在整個門派不上不下,雖不及以前風光,卻也能過得下日子。”
她:“再者,天清還有什麼日子過不得,我記得你們當年為了吃喝,還出門賣過藝?”
明長宴心裡一鬆,寬慰不少:“自然,你朱門酒肉臭,怎知我路有凍死骨。”
懷瑜開口:“方才那場陣仗,不是醜觀音做的,背後另有其人。”
明長宴:“我知。小懷瑜,你可聽過嫁衣閻羅?紅白喜事相撞,乃是他的標致。閻王設宴,誰敢不從,五更要你死,三更不留人。”
懷瑜:“憑那醜觀音的本事,不足以三心二意。”
明長宴道:“確實如此。不過,此番閻王隻借道,不設宴,不取你我二人性命,反而見好就收,實在不像他傳言中的行事風格。我猜他是為了掩護醜觀音,我現在不知他二者是什麼關係,但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他們都跟河伯娶親一事有關。”
秀玲瓏道:“聽你說來,河伯娶親似乎還有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