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長宴不說話,顯得周圍空氣流動都十分尷尬。可叫他開口說,他又不知道說什麼。
片刻之後,懷瑜道:“魚可以吃了嗎?”
明長宴伸手撕了一小片,嚼在嘴裡索然無味:“沒什麼味道。”
懷瑜點頭:“再烤一會兒。”
忍了小半柱香,明長宴問道:“那個女人,哦,我是說送你吊墜的女人,我認識嗎?”
懷瑜手一頓,目光突然落到他一雙眼睛裡。明長宴嚇得往後坐了小半步,說道:“乾什麼,問問而已,不說就算了。”
“認識。”
明長宴聽了,又問:“她什麼時候送你的?”
“十六年前。”
明長宴聽罷,心中暗道:嗤,青梅竹馬麼。
“哦,她現在人呢?這個年紀,已經嫁人了吧!”
懷瑜轉了轉刀柄:“死了。”
明長宴一愣。
懷瑜看著他:“她十六年前就已嫁作人婦。”
明長宴道:“不是你的小青梅嗎?”
懷瑜問道:“什麼青梅?”
明長宴嘻嘻一笑:“郎情妾意,一同長大,非她不娶的!”
懷瑜道:“萍水相逢。”
明長宴突然伸手,捏住他脖子上的琥珀,把玩片刻,說道:“在我的家鄉,盛產這樣的寶石。誰能把它從樹林裡把它撿出來,誰就能得到月亮的祝福。”
懷瑜撕了一片魚肉下來,堵住明長宴的嘴。
誰知明長宴十分驚悚,連忙把魚肉吐出來,懷瑜問道:“不好吃嗎?”
明長宴搖頭,半晌,才十分不好意思的開口:“我不會吃魚。”
不會吃魚的人吃魚,委實痛苦。明長宴便是不會吐魚刺的人,吃進去多少,隻能嘗個味道,然後全數吐出來。特彆是這種鯉魚,簡直是他的死對頭,刺又小又細,他放在嘴裡就覺得見到了黃泉路,鬼門關,喉嚨條件反射的一陣刺痛。
懷瑜看他麵色有異,便伸手撕下魚肉,沉默無聲的挑刺。
“你既是大月氏的人,為何不會吃魚?”
明長宴不服道:“誰說靠海生活的人就非得會吃魚了?我小時候,都是摸螺螄的!”
懷瑜抬頭看了他一眼。
明長宴忽然記起一樁陳年舊事,連忙說:“是真的。在我的寢宮後麵,有一座小小的山丘,上頭有許多小溪,下頭就有螺螄。我不跟你吹啊,放眼整個大月氏,我摸螺螄是最厲害的。若是搞個什麼大賽,本少俠奪魁簡直小菜一碟!”
懷瑜聽到此處,笑了一聲。
明長宴又道:“九歲的時候,我隨母親來過一次中原皇宮。起初,我是不願意來的,她騙我說,中原的螺螄比大月氏的個頭大。”
“你就來了?”懷瑜將沒有刺的魚肉遞給他。
“來了啊!來了就被騙了,中原皇宮哪兒有什麼螺螄啊,隻有一池的王八!”
懷瑜沒說話,明長宴兀自回憶了這一段,等他回憶完,魚也吃完了。這一次,倒是一根刺也沒吃到。
後來明長宴又放了燈,許了願,懷瑜問他許了什麼願他不答,便被施加報複,讓人拽回去喝藥。
年一過,明長宴的身體也在慢慢恢複。
又過了兩月,返老返童丸的藥效正在漸漸失效,他除了身量拔高之外,臉部也愈發英俊起來。好在芍藥與茯苓同他日日相對,也沒覺得他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倒是三月裡,趙小嵐抽空來了一趟聽荷小樓,此時,明長宴正在院內用針線操控荷花玩樂。趙小嵐一見他,就驚了一跳,說道:“煙姐姐!你怎麼又長高了!”
明長宴哈哈一笑:“是嗎,說明我最近吃得好!”
茯苓端著一碗羊奶出來,笑道:“還能不好,小國相天天往聽荷小樓跑,再瘦也喂胖了。”
趙小嵐道:“我怎麼就長不高,其實,我吃得也很多。算啦,這個先不說,煙姐姐,你想不想去賞花宴?”
明長宴玩針的手一頓:“賞花宴?哪個?臨安府的嗎?”
趙小嵐道:“今年在京城啦!我是來邀請你的。”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則信函,扣了一朵芬芳的小花在上頭,十分風雅。
趙小嵐送完信,便起身去永仙宮請安。
賞花宴辦在三月末,一大早,明長宴換了一套男裝,便大搖大擺地往九十九宮走。他武功恢複過半,不需要穿上羅裙,東躲西藏,而是直接跳上房梁,出入皇宮於無人之境。偌大一個活人,十三衛竟然分毫不能發現。
飛身路過仙樂宮,皇後微微一愣,靈芝姑姑道:“娘娘,怎麼了?”
她放下茶杯,連忙站起身,往永仙宮門口跑去。靈芝姑姑從未見過皇後失態,驚詫不已的跟上。
等皇後踉蹌跑到永仙宮門口,卻隻看見明長宴一抹黑影,消失在宮廊中。
靈芝姑姑道:“娘娘?”
皇後回過神,說道:“無事,方才是本宮看錯了。”
按照明長宴現在的武功水平,雖不及他巔峰時期,但是溜出皇宮綽綽有餘。
因此,他到九十九宮門口,腳步略略遲鈍,最後還是爬上高樓。
他上去前,思考道:小嵐應該也給他送了信函,我就去問問,若是他去,便和我一起去,若是不去,我就下來。
祈福儀式過去之後,九十九宮又恢複了平日的清冷。他一路往上走,連一個侍衛都沒有。這一次爬樓,因有內力支撐,比上一次輕鬆不少。明長宴到了頂樓,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直接推門而入。
哪知道,正巧撞見懷瑜更衣。
此時懷瑜隻著一身白色的寢衣,注意到明長宴來,他手微微一頓,扣上最後一顆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