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長宴神色一變。
來的人是小寒寺的道真和尚, 此人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曾經見過他的相貌。前幾日,二人打過一次照麵,隻不過光明長宴看到了他, 他沒有看到明長宴。
一次沒看見, 是明少俠運氣好,這一回, 他的運氣就不怎麼好。
道真和尚與他雙目對視一瞬間, 脫口而出:“你……”
明長宴暗道一聲“不好”,霎時腳底生風, 拔腿狂奔。
他轉身朝大路跑去, 誰知與急匆匆跑上前來的趙小嵐撞到了一塊兒。趙小嵐啊呀一聲, 被明長宴抱住肩膀,他臉一紅, 光速跳開:“煙姐姐!!”
明長宴道:“你緊張什麼?”說罷, 看了一眼身後, 拉著趙小嵐一同狂奔。
趙小嵐原來是救火來的, 此刻被明長宴一拉, 懵了。
“煙姐姐!且慢!煙姐姐!!!”
明長宴道:“慢!慢什麼慢!我被人追啦!”
趙小嵐回頭一看,果然, 明長宴身後,小寒寺的幾名和尚緊隨其後。
他慘叫一聲:“但是!!但是我跑什麼啊!!!”
明長宴道:“你不跑, 那你停下來。”
趙小嵐站定一會兒, 立刻大喊:“不行不行!!!他們追我!!煙姐姐!!你怎麼會被小寒寺的和尚追!!”
明長宴大言不慚道:“我長得美吧!”
趙小嵐欲哭無淚, 一轉彎,他喊道:“是懷瑜哥哥!”
明長宴雙眼一亮,連忙三步並兩步,鑽到懷瑜身後。趙小嵐跑到斷氣,靠著牆,大口大口的呼吸。
阿珺見這二人十足狼狽,不由目瞪口呆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明長宴鬆了口氣,四下一看,隻見阿珺、三皇子都在此處,獨獨沒有祝瑢。
他問道:“懷瑜,你怎麼在這裡?祝瑢呢?你不是去盯著他了嗎?”
懷瑜道:“小寒寺走水,我過來看你。”
明長宴道:“看我?”他哭笑不得:“我有什麼好看的,難不成我還能自己跑到火場裡?”
說完這一句,明長宴突然反應過來,促狹道:“你是擔心我?”
懷瑜哼了一聲。
明長宴哈哈一笑,小寒寺的幾個和尚已經找上門來。
其中一名尖腦袋和尚吼道:“明長宴人呢!”
趙小嵐聽罷,說道:“明少俠?什麼明少俠?”
大火燒得正旺,縣太爺滿頭大汗地指揮官兵滅火,小寒寺新建成的寺廟損失多少,已然無人去在乎。寺廟內幾十條人命,無一生還。火燒了片刻,大門轟然倒塌,幾個燒焦的屍體黏在門上,滾落出來,撲火眾人,捂嘴欲嘔。
道真和尚定睛一看,如遭雷擊。片刻後,尖頭和尚雙目充淚,喊道:“針……是針!師兄弟們的脖子裡全都是針!”
隻見那幾具屍體,雖燒的麵目全非,但喉嚨確實白骨森森,連皮帶肉的掛在胸口,數百根被燒成黑色的針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格外猙獰。
道真和尚慘叫一聲:“明長宴!!”
明長宴心道:怪哉!看到針就說是我!簡直不分青紅皂白,誣賴好人!
道真和尚雙眼充滿血絲,看著趙小嵐:“明長宴人呢!”
趙小嵐道:“問我嗎?我、我……他、我怎麼知道!明少俠、明少俠不是早就被你們逼死了嗎!”
尖頭和尚喊道:“他根本就沒有死!他還活著!否則……這場大火怎麼解釋!”
明長宴無故被罵,他本人倒也習慣,隻是趙小嵐梗著脖子,氣得臉漲紅。一旦扯到關於明長宴的事情,趙小嵐就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非要同對方爭個高下。
“老和尚!我敬你是門派的高僧,給你幾分麵子,你若再說明少俠半分不好,我必然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尖頭和尚怒道:“你是什麼人,明長宴殺我小寒寺上下幾十名弟子,我非要他血債血償!”
趙小嵐:“笑死人了!當年逼死明少俠的人,就是你們小寒寺打的頭陣!誰沒看見他落入煙波江,怎麼,活著的時候汙蔑他殺人不夠,死了之後還要汙蔑他嗎!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群老和尚能編出什麼可笑的理由出來!”
尖頭和尚道:“除了他還有誰!”
趙小嵐道:“笑話!天下用針之人那麼多,你卻偏偏怪在一個死人頭上!無非就是因為你小寒寺看他不爽罷了,可笑至極,人家到死都沒把你們放在眼裡過,上趕著認仇家,貴派真是我見過最莫名其妙的門派!你們怎麼不說是自己在此處建樓,打擾了莊家的怨靈呢!同樣都是大火!這就是在警告你們!”
尖頭和尚:“你!”
三皇子出聲:“住手!”
道真和尚這才發現,三皇子也在此處。
他悲愴道:“三皇子殿下……我派遭此大劫,還請三皇子明察秋毫,為我們做主。”
聽到此處,明長宴笑出聲來。他站在懷瑜身後,冷道:“小寒寺的禿驢索性是皮都不批一張了,明目張膽地跟朝廷勾結。”
懷瑜道:“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明長宴道:“我?我為什麼要擔心我自己。”他突然彎著眼睛,笑吟吟道:“懷瑜哥哥,說好了你罩著我的。”
懷瑜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哼。”
明長宴扯了扯他的袖子:“我問你,祝瑢去哪兒了?”
懷瑜搖頭:“趁著騷亂跑走了,我便帶著趙小嵐過來。”
明長宴:“恐怕他早就料到我會盯他,所以才給小寒寺放一把火,好引開我們的注意。隻是他這一跑,小寒寺卻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我身上來了。”
此時,三皇子問道:“道真方丈,你是如何確定,這小寒寺走水一事,為明長宴所為?”
趙小嵐道:“就是!明少俠死了都不安生,有你們這群老和尚成天武功不練,書不讀,天天跑去青樓玩樂!就盯著人家比你好的,也不睜大狗眼看看你們自己什麼德行!”
三皇子道:“小嵐,你冷靜點。”
趙小嵐咬牙切齒,雙手抱胸,扭著頭,閉上眼,氣得一句話不說。
三皇子開口:“方丈,當初是你們說明長宴已經死透了,現下又把這些推到他頭上,這……”
尖頭和尚嚷道:“他沒死!剛才師父還看見他了!道真師父,你來說——師父是唯一一個見過明長宴真容的人。就在剛才,他看見明長宴了!大夥兒都看到他在那裡,剛一看到師父,明長宴就跑了!”
尖頭和尚目光突然一轉,死死瞪著趙小嵐:“就是他!明長宴跑的時候,拉著他一起跑的!”
三皇子和氣地問道:“道真方丈,可有此事?”
道真臉色一變:“這……”
他卻是無法確定。道真和尚雖生在小寒寺內,但和小寒寺大部分的和尚都不同,他性格敦實,乃是性情中人,說話講究一個理字和公正二字。方才,他確實覺得自己看到的可能是明長宴,可也不能斷定那人就是明長宴!
畢竟,一念君子早在兩年前就死了,這件事毋庸置疑,當年眾人都是看著他的屍體被撈上來的。江湖上雖有傳聞他沒死,但終究不是主流。而且,道真曾經也隻在多年前見過明長宴一麵,時間過去這麼久,他的記憶就算再好,出現偏差也並不是不可能。
道真和尚道:“貧僧不太確定。”
趙小嵐道:“什麼叫不太確定。沒有就是沒有!少在這兒含血噴人!要我來告訴你嗎?老和尚,剛才帶著我跑的人,並不是明少俠,甚至,她連一個男人都不是!”
明長宴:……
趙小嵐義憤填膺:“她是一個女人!”
尖頭和尚愣了一下,隨即,忙說道:“呸!什麼女人!你這小子簡直是瞎了眼睛,有那麼高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