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長宴本還在回憶往昔, 卻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壓在他的手上,一緊張還咬到了舌頭。
“你你你你你做什麼?”
懷瑜十分輕巧地按壓了一下明長宴後頸偏右的部位,瞥了他一眼,道:“你的蟲蠱, 應該可以取出來了。”
這段時間經過藥物醫治, 明長宴已經很久沒有放血,他差點就忘了自己後頸中還埋著一隻蟲子。
明長宴讓自己鎮定了一下,道:“行。”
他徑直取了凳子坐下, 正好坐在鏡前。懷瑜取了針線以及刀片, 準備割破他的後頸,將蟲蠱取出。
懷瑜拿起刀,看著明長宴, 冷淡地命令道:“上衣脫了。”
明長宴不疑有他, 從領子開始解,脫了上半身的衣物。他的膚色白皙, 宛如上好的羊奶, 在黑暗中, 似乎瑩瑩閃著白光。背上, 詭異邪魅的紋身張牙舞爪,無端地透露著一絲彆樣的意味。
懷瑜伸手按在他的後頸處, 試探兩下, 將櫃子上的簪子拿下, 替明長宴挽起長發。
明長宴這會兒正閒得無聊, 加之想到一會兒自己後頸會被開一條口子,心中不免有些緊張。這一處,乃他全身最脆弱的地方,隻要稍稍用力,就能取他性命。明長宴縱橫武林多年,今日是頭一回將弱點暴露在彆人的手中。
於是,他打算說幾句話,緩和一下九十九宮冷冰冰的氣氛。
結果一抬頭,看到鏡中的自己,感慨道:“我聽聞你們中原的少女出閣,嫁做他人,頭發就從雙髻變成挽髻插笄,並在發髻上纏縛一根五彩纓線,表示其身有所係,已為人.妻,從此後深居閨室,一心侍奉夫君,不與外男接觸。”
說完,自己回過神來,又覺得怪怪的。
懷瑜淡然道:“是嗎。”
明長宴乾巴巴道:“……是的……吧。”
他看見鏡中,自己被一根簪子挽起的頭發,越看越覺得微妙,於是緊緊閉嘴,不再說話。
想入非非之際,冷不丁,後頸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刺痛慢慢擴大,越來越疼。
懷瑜下手極快,明長宴還沒疼過陣,蟲蠱已經被取出,放在碗中。那是一隻硬殼黑得發亮的蟲子,大拇指大小,像一個被切了一半的黑色石頭,扔在碗裡,沒了血液的喂養,正在歇斯底裡的掙紮。它的腹部一起一伏,吻部的口器正在四處張揚,尋找食物。蟲蠱當初埋下時本沒有很深,如今過了三年,那蟲子自己往裡鑽了一些,這傷口雖不大,卻開地挺深,留下一個血窟窿,十分駭人。明長宴自己看不到,隻能感到後麵十分疼。可是,懷瑜卻能看到他的傷口。
懷瑜縫合傷口,包紮之後,難得語氣輕柔的問道:“疼嗎。”
明長宴原本是不在意疼的,江湖中人什麼傷沒受過?不過,他疼得地方太多,久而久之,竟然也已經習慣。隻是轉頭看見懷瑜的神情,四肢頓時有些發麻,突然就覺得還挺疼的。不僅疼,可能因為這血窟窿流的血有些多,他頭腦還有些發暈。
他哎呦連天地叫痛,仿佛懷瑜是把他腰斬了。懷瑜皺了皺眉,又拿出一套針灸用具,沾了藥液,在傷口周圍的穴位紮了一下,痛感漸漸地就減輕了很多。
後頸上動了刀,明長宴就不能隨心所欲地在床上打滾。九十九宮內,除了第一天沒有置辦好床鋪,二人在同一張床上湊合一晚上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分床睡。
明少俠厚顏無恥,原本是睡在隔間的小床之上,那張小床十分柔軟,他特彆喜歡睡在上麵。今日聲稱自己受了傷,二話不說,就往懷瑜的那一張大床上滾。
“今晚上我要睡這裡。小國相,我生病了。”
懷瑜一邊收拾刀具,一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現在寒冬臘月,九十九宮的溫度比平日裡更低,明長宴躺在床上,就隻有他躺著的那一塊地方是暖和的。手腳無論伸往棉被下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凍得一個哆嗦。
明長宴漸漸地把自己縮成一團,自給自足地供暖。不過他後頸子上剛剛動了刀子,此時,躺著的動作儼然是不適合的,他隻能乾巴巴地趴著,並且,一點大動靜都不能發出,否則牽扯到傷口,鮮血又會流出來。
“好冷!”
片刻後,他在床上張牙舞爪地叫了起來。懷瑜捧著個湯婆子回來,警告道:“不準拖到被子裡去。”
湯婆子中灌了滿滿一壺的熱水,稍有不慎灑出來,就會釀成大禍。並且,這東西極燙,外麵需要用一些棉布或者棉絮製成套子,將它包起來,捂在手裡才剛剛好。
懷瑜從來不用這個東西,方才也是在九十九宮裡頭亂翻出來的,定然是沒有棉套。皮膚直接去接觸湯婆子,非要被燙得跳起來不成。明少俠斷然不是一個會以身試險的人。
明長宴道:“不讓我抱著,難道就隻讓我這麼看著嗎。你可太折磨人了!”他連忙道:“我脖子好疼啊!痛死我了!”
懷瑜心情複雜地看著他。
明長宴道:“沒有騙你,這次是真的很疼!”
懷瑜找了幾塊稍微厚一點的綢緞,將湯婆子包裹好,塞進明長宴的被窩中。
他上半身沒穿衣服,被子一掀,露出一條縫,冷風灌進來,凍得他吱哇亂叫。
好在,抱上湯婆子時,終於老實下來了。
明長宴問道:“懷瑜,你的宮殿為什麼要比其他的地方冷一些,這是什麼原因?”
懷瑜到:“沒有什麼原因。”
明長宴瞎操心,無比擔憂地歎了口氣:“你一個人睡,冬天難道不冷嗎?”
誰知,懷瑜周身的氣溫頓時下降了兩個度。
“你和彆人睡?”
明長宴卻炫耀道:“當然不是,本少俠武功天下第一,難道還怕冷不成!”
懷瑜輕哼了一聲。
明長宴補充道:“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身體肯定大不如前,說來,最近還十分犯困,總是睡也睡不夠。”
懷瑜到:“所以你如今不能和以前那樣強迫自己的身體,其實……”
明長宴卻不在意懷瑜的話,打斷了他,突然道:“誒!小國相,你幫了我這麼多,我這可是欠了你好大的人情了,不過,本少俠有恩必報,你說說,你想要我怎麼回報你?你要什麼,隻要我能辦到,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給你。”
聞言,懷瑜一愣。
他想要什麼?
明長宴自顧地思考了起來,道:“要不然,你加入我們天清如何?到時候有得是時間報答你,我如果大宴封禪後回了臨安府,那我倆就隔得太遠了,連見一麵都難!”剛說完,明長宴便突然回過神來:傻啊!我在說些什麼,皇宮裡他住得這麼舒適,這麼大一個九十九宮,全是他一個人的,跑到我們那個窮旮旯山去乾嘛?
明長宴倒吸了一口氣,有些怪異,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便說道:“我要睡了,我真的很冷。”
懷瑜道:“把寢衣穿上在睡覺。”
明長宴此刻貪睡得很,天打雷劈也不起床。懷瑜耐心不多,喊完了兩次之後就消失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