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聽雨沉雪(二)(1 / 2)

窈窕君子 三千風雪 9299 字 3個月前

百花深處, 白天,紅白燈籠不曾點燈,掛在空中,風一吹,形影孤吊的隨風擺動, 十分陰寒。

此處地形複雜,巷子眾多, 就算是住在裡麵的姑娘, 若沒有人領著,一不小心穿進了另一條巷子, 恐怕也要在裡麵走個一兩個時辰。說不定, 也出不來。

楚之渙隻身一人前往百花深處,他選了一條平平無奇的巷子進去,摘下屋簷上的燈籠, 越往裡麵走, 屋簷覆蓋愈發密集,光亮也越少。

極少的一部分人才知道, 百花深處分為上下兩層。

上層供江湖中人,達官貴人尋歡作樂。而下一層,則是姑娘們不接客時,休息的地方。

下層地勢較低, 從百花深處的一條巷子穿進去, 拐了無數個彎之後, 麵前終於出現一扇古樸的木門。

推開門, 一道長長的青石台階,由上至下,出現在楚之渙的眼前。

他輕車熟路的沿著台階拾級而下,儼然是熟悉這裡的地形。

台階並不是直直到底,中間還轉了幾個彎,楚之渙行色匆匆,終於走完最後一條。

最底下,孤零零的放著一把撐開的竹傘。

楚之渙急著趕路,沒有多看一眼這把竹傘。

誰知,隻是錯開了這一眼,他的臉上,便接到了一滴雨。

楚之渙連忙轉身,將地上的竹傘匆匆拾起,繼續向前趕路。

最終,到了最後的地方。

一棵需要四名成年男子合抱才能抱起的大樹邊上,一個女人,手持毛筆,正在描眉。

這棵樹枝葉婆娑,虯枝盤旋。樹邊則是一處大殿。

大殿之中被挖了一個池子,一麵死氣沉沉的池水之上,唯有一條僅僅能容乃兩人過的竹橋連接。竹橋的末尾,是一張奢華的長塌。

長塌之上,正是畫眉的女人。

不過,她畫眉,並不是為自己而畫,而是為她手中的紙人而畫。

楚之渙眉頭皺起,問道:“怎麼是你,他人呢?”

榻上描眉之人,一手掐著紙人的脖子,另一隻手換了一直毛筆,專心致誌,無比用心的開始替紙人點絳。

一滴濃鬱的幾乎化不開的紅墨,落在紙人的眉心。

點絳的女人手頓了段,突然,扔了筆,扔了紙人。那紙人的臉儼然是她廢了大工夫精心繪製的,此刻說扔就扔,並且還嫌扔的不夠遠,落在腳邊的時候,還被她踢了一腳。

女人躺在榻上,翻了一個身,說道:“無趣,實在無趣。”

她半個身子在榻上,一手一腳卻掛在塌下,十分隨性。

楚之渙道:“白瑾。他人呢?”

榻上之人,正是離離。

離離瞥了他一眼,冷淡無比:“好笑,他去哪裡我如何知道?”

楚之渙開口:“你不知道?”

離離道:“我為何要知道?”

楚之渙道:“那你為何坐在他的榻上?”

離離道:“難道他坐得,我就坐不得嗎?你怕他啊?”

楚之渙微微一笑:“你與我自然不同。有些東西,你做的,能有一條命在,我去做……”

他話不說完,但是後麵半句話,不言而喻。

“無事不登三寶殿。”離離撐著下巴,瞥了一眼楚之渙,“你這次來又是做什麼?”

她手指輕輕一動,方才被她踢進水中的紙人,搖搖晃晃的又浮出水麵,隨著她手上控製的銀線,一步一步爬上岸來。

銀線極細,若不是仔細去看,很難看清紙人身上還有線條。也正因為如此,那個自然看上去仿佛自己活了似的。落水之後,麵上的妝容花花綠綠扭曲成了一團詭異的顏色,五官如融化一半掛在臉上,爬上來時,令人毛骨悚然。

隻不過,離離的操控技法似乎不是很熟練,紙人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之後,便轟然倒地。

她嗤了一聲。

楚之渙對這邪魔外道似的手法避之不及,連忙挑重點的說:“他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離離切斷了線,說道:“大宴封禪還沒有開始,你急什麼?”

楚之渙道:“他的那個法子真的有效果嗎?能幫我控製住所有人?他這一段時間,神出鬼沒,我找不到他在哪裡,你找得到嗎?”

離離:“你現在來不信他,未免太晚了。他麼,自然是有事要做。王爺不是要文武百官聽命與你,這不是一件好辦的事情,就算是他也得費一番功夫。”

她玩不成紙人,又無所事事的剪起了燈芯。

楚之渙問道:“我要他們聽話,並不是要殺了他們。你替我轉告他,不可肆意殺人。”

“王爺隻管在家裡等著好消息,大宴封禪之後,必定要你坐上皇位。隻是王爺千萬不要忘記你答應了他什麼。”

楚之渙道:“本王何時忘記過?到時候等本王登基,等本王繼承大位之後,他決不能再製造這些瘟疫,危害百姓。他不是想要人麼,以後天牢中的死刑犯,他要多少有多少的試藥,本王給他當靠山,還怕有人查嗎。”

離離神情專注的剪著燈芯,不再理他。

楚之渙知道這位天下第一美人,不但性格孤傲,而且脾氣也十分古怪。她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黃金珠寶,美酒權利,沒有能打動她的東西。

前一段時間,她的身份終於暴露在明長宴麵前,從地上轉移到了地下,終日躲在這不見天日的水榭台中。

不過看她的樣子,她也沒什麼無聊的。

楚之渙剛走不久,門口,又出現一個人。

離離望去,坐直身體。她眼前出現的,是一名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紙人。離離一腳踢開,先發製人:“不是我弄壞的。”

對方看了她一眼,問道:“吃飯了嗎?”

離離翻了個身:“不吃。”

來者又問:“你同我生氣麼。”

“我生什麼氣?”她突然坐起身,看著來者。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有時候,你的問題我很不願意回答。因在我為看來,這些都是廢話。”

離離心中幾番滾動,最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對方笑道:“我知。你喜歡他,不過,他的運氣不好。下一次,不要再找這樣的人了。”

離離聽罷,橫生一股怒氣,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知道什麼?”

紅衣女子坐上了榻,溫和道:“我知道什麼並不重要。隻不過趙家小公子的死,最開始布置這些的是你,後來反悔的也是你,這是你唯一一次犯錯,若再有下次,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