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三人成虎(二)(2 / 2)

窈窕君子 三千風雪 24816 字 3個月前

阿珺喝了一口茶,哼哼道:“這你都不知道。你好好想想,什麼人整天不做事,吃了睡,睡了吃的?”

明長宴想了一圈,沒想到。

他說道:“此人一定就是大富大貴之人了。”

阿珺道:“錯!還有一種人,並不是大富大貴之人,但也是每天不做事情,還不會有人罵的!”

明長宴好奇道:“什麼人?”

阿珺開口:“當然是身懷六甲之人!”

明長宴反應了一下,愣了半晌,哈哈大笑了起來。

阿珺道:“你笑什麼?”

明長宴笑了半天,累了,緩緩道:“我想笑就笑了嘛,難道還有什麼規定,說吃了睡、睡了吃的人,不能笑嗎?”

阿珺哼了一聲,又喝了一碗茶。

她古靈精怪,眼珠子一轉,瞥了一眼明長宴,咳嗽一聲,不動聲色道:“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兒胖了?”

明長宴道:“你的話題也太跳躍了吧。”

不過,聽到阿珺這麼說,明長宴還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這段時間,他卻是沒怎麼動過。說得好聽點兒叫養傷,說得難聽一點兒可不就是無所事事嗎。

但是要說長胖,那卻是沒有的。白天不動,晚上要動嘛。動靜還不小,明少俠自覺能累去半條命,所以阿珺說的話,他不完全承認。

“哪裡胖?不是好好的麼?”

阿珺道:“這裡這裡!”

她伸出手指胡亂地點了好幾處:“都胖了!特彆是肚子!”

明長宴哭笑不得,暗道:這個小祖宗又要耍什麼花樣?

“我瞧你這模樣,你最近有沒有覺得睡也睡不夠,渾身仿佛要散架一樣,腳步也變得比以前更沉了?”

明長宴聽著阿珺形容的,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隻不過,這些還不都是懷瑜乾的好事麼?

阿珺老神在在,忽而搖頭,忽而感慨,一副要明長宴問她的模樣。

明長宴順勢而為,問道:“怎麼,阿珺小友難道有什麼天機要透露給我嗎?”

阿珺嘖嘖道:“有是有,不過嘛……怕你承受不住!”

明長宴忍住笑,繼續問道:“是什麼?”

阿珺勾了勾手,示意明長宴湊過來些。等到明長宴的腦袋和她湊到了一塊兒,她終於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曉不曉得,懷瑜哥哥是可以讓男人也懷孕的。”

明長宴頓了一下。

眉頭一挑,說道:“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你是不是課業太少了?閒出花來了?”

阿珺聽罷,惱羞成怒:“你這人真討厭,我告訴你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還來諷刺我!”

“非也。什麼叫諷刺啊,我可沒有諷刺你,我是覺得你大概實在是太閒,又看了太多亂七八糟的話本,所以才走火入魔,容易胡思亂想。”明長宴摸了摸下巴,隻覺得阿珺是在調皮,繼續說著,“我看吧,我得給懷瑜說說,讓他把你的話本全都給沒收了。”

阿珺站起來:“你愛信不信,哼!”

說完,又雙手抱臂,嘀嘀咕咕:“反正你要乾什麼我管不著。現在我讓著你,不是因為我怕了你了,是擔心你動了胎氣,把我小侄子給搞沒了。”

她說得有模有樣,一板一眼,聽得明長宴從桌上笑到了地上。

此人裝模作樣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不知道阿珺姑姑要幾個小侄子,我數一數,給你多生幾個!”

阿珺見他分明就不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心中氣煞自己也,重重地跺了跺腳,跑了。

明長宴樂不可支,氣跑了小姑奶奶之後,柳況來了。

他一進門就說:“剛才看到妤寧從這裡跑出去了,看她的模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對她怎麼了?”

明長宴絲毫不在意,道:“怎麼,你要來興師問罪嗎?”

柳況摸了摸下巴,道:“我隻是好奇,你說了什麼能把她氣成那樣。”

明長宴想起阿珺方才那一番天馬行空的話,不由覺得好笑,於是原模原樣地分享出來給柳況聽。

“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來,跟我講懷瑜能讓男人懷孕了。還真情實感的認為我能給她生兩個侄子出來。我哄了她兩句,她就氣跑了。哈哈,你沒看到她的表情,活像我真的把她兩個侄子給搞沒了似的!”

誰知,柳況卻認真道:“是啊。”

明長宴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警惕道:“什麼是啊?”

柳況替自己到了一碗茶,慢吞吞地喝了,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雲青是真的有這個本事的?”

這下,明少俠腦子有些發懵。

“怎麼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雲青是什麼人,難道他沒告訴過你嗎?這真是奇怪了……”柳況輕輕地瞥了他一眼,又撐了撐下巴,緩緩道來,“不過,你不知道也能理解,他會的本事那麼多,沒什麼事的話,總不會跟教書似的大張旗鼓全都介紹給你。”

聽起來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再看看柳況的神情,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難道真的是大家都知道,就他一個人不知道嗎?

明長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暗道:這不可能吧。

夜裡,懷瑜從皇宮中回來。

往日,明長宴在書院裡無事可做,便欺壓懷瑜的小白鹿,或是做兩件衣服,美名其曰等來年開春,可做寢衣。

今日他推門進去,明長宴一反常態,並未坐在桌前縫縫補補,反而高深莫測地擦著一把鋒利的刀刃。

他是厭倦了殺伐的。

明長宴早年學武,確實癡迷。什麼武功都要學,什麼武功都要去琢磨。近十年的江湖風雨,折騰去了他一條命,九死一生,有一日坐在懷瑜身前,同他一起用膳時,他發覺,自己也沒那麼喜歡武功。

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將蒼生令放在他眼前,他也再不會意氣用事,輕狂不已,去拔出這把妖刀。那時他年少,有一顆想出儘風頭的心,惹天下英雄折腰欽羨。

現在想來,要天下英雄羨慕有什麼好的?不如抱個美人回家,夜夜笙歌。

越想,明少俠覺得自己越是墮落。

懷瑜回來,他一見懷瑜的臉,那點兒愧疚的墮落也沒了。眼招子一亮,什麼天下蒼生都拋之腦後,全數總結來歸納:關我屁事。

他想道,那些做出要江山不要美人這個決定的君王,多半是美人不夠美。

像小國相這種,美到位了,江山就很不值得一提。

誰管那個!

明少俠將刀放在桌上,想通了。

懷瑜問道:“你擦刀做什麼?”

明長宴沉著道:“總是有一個理由讓我擦刀的。彆的不問,我要問你一件事情。”

懷瑜道:“什麼事情?”

明長宴沉吟片刻,開口:“這世間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也許有一種藥,可以讓男人懷孕?”

懷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明長宴卡住了,他用手,扇了扇風,說道:“我好奇嘛。做人就是要有這樣的鑽研精神。你仔細推斷一下,你看,這世上竟然有神仙草這等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藥物!”

懷瑜點頭讚同道:“嗯。還可以美容養顏。”

明長宴一拍手,“對啊!那如果世界上還有一種藥,豈不是也可以逆天而行,讓男子懷孕?”

懷瑜打量了明長宴一番,又看了看對方的肚子,腦子動了一下,想到了什麼似的,懷瑜難得摸了摸下巴,一邊思考著,道:“你為何要打聽這個?”

明長宴搖頭:“我不是打聽,我是問有沒有。”

他心中想道: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

今日,阿珺說的那一番話,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把這事兒當成了一個笑話來看。

結果,不勝巧合。後來又出了柳況那麼一遭,明長宴心中當即就動搖了。

阿珺童言無忌也罷,柳況身為白鷺書院的院長,又是江湖縹緲錄的執筆者,自然見多識廣,說出來的話也可信幾分。

不管怎麼說,自己和懷瑜也隻是相處短短不過數年的時間,而阿珺和柳況,遠比他和懷瑜相處得久,了解得多。

加之神仙草在前,明長宴還領略過返老還童之藥的神奇之處,要是這天下有什麼藥能令男人懷孕,那也不是不能有的……

明長宴心中翻江倒海。

此藥如果真的存在,天下誰能用它,誰會用它?

想來想去,也隻有懷瑜的歧黃之術方能駕馭。

那麼這個神奇的藥懷瑜有沒有對他用過?

一邊想著,明少俠的手指還在悄悄比劃,掐指算著倆人最近胡搞了多少次,自己這個概率有多大。

久久不曾說話,懷瑜見明長宴臉色有異,伸出手準備替他看脈象。

誰知,不伸手還好,這一伸手,看得明長宴直接跳起來。

此番舉動,更加莫名其妙!

懷瑜也被他這一跳微微驚到,道:“你今夜為何一驚一乍?”

明長宴摸了摸鼻子:“有嗎?”

懷瑜點頭。

“可能是因為今夜……月色不錯吧。”明長宴哈哈一笑,“你為何把脈,我記得我沒有什麼需要把脈的地方吧?”

懷瑜道:“看你情況不對,以為你身體有異。”

明長宴連忙擺手:“無礙無礙!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一炷香後,好不容易上了床,明少俠也難得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正在腹部周圍摸索,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長肉了。誰知,就在懷瑜雙手將將摟住他的腰,明長宴又從床上彈起來了。

一次兩次便罷,三番四次,懷瑜有些疑惑。

他看著明長宴,看得明長宴冷汗直冒。

“我很累了,想立刻睡覺,今晚不行。”

懷瑜便十分無語,他方才並沒有想做什麼。隻不過是習慣地摟了他一下。

明長宴慢慢地躺下來,人鑽進了被窩中,隻露出一雙眼睛,眨了眨,看著懷瑜。

懷瑜無情地拆穿他:“你剛才還能跳起來。”

明長宴閉上眼,緩緩道來:“跳起來的那一下用儘了我的畢生功力,我現在要潛心修煉,有什麼事等明天早上再說。”

懷瑜遂了他的願,隻抱著他,將他撈到自己的懷中。

末了,埋在他的肩頸中,雙手放在他的小腹上。

小腹。

這個動作,平日裡就有。

但是今天一做,明少俠不知怎麼的,下意識地縮了。

一晚上,明長宴也沒睡安穩。

沒睡安穩,勢必就要做夢。明少俠做了個不知道是美夢還是噩夢的夢。

夢中,他到了醫館,一名大夫替他把脈,把了半天,摸著山羊胡子,高深莫測,不肯說話。

總之,把明少俠急了個半死。

明少俠問他:你把什麼脈要把這麼半天?同時,他又想,我做什麼要來把脈?

山羊胡子說:景夫人,你這是有喜了。

明長宴大驚失色:什麼夫人,你給我好好說話!

山羊胡子說:老夫說你有喜了。

明長宴道:老山羊胡子少給我胡說八道誰有喜了!

山羊胡子說:你!

明長宴暗道:反了天了,我非要揍他一頓不可!

山羊胡子喊道:夫人有喜,千萬不要動了胎氣!

明長宴心道:言之有理。

因此,他捂著肚子,狂扁了山羊胡子一頓。誰知,往後一走,一腳踩空。

明長宴臉色一變,喊道:我——

他就醒了。

一睜眼,就看見懷瑜捉住他的雙手,半個身子壓在他之上。

明長宴的聲音微微發顫,道:“……你做什麼?”

懷瑜挑了挑眉,道:“你覺得呢?”

明長宴語重心長地開口:“我見你的樣子像是要欲行不軌。雖然我自持美貌,但小國相也不可強人所難。”

懷瑜開口:“你夢見什麼了?”

明長宴嘴裡的瞎話編不下去了,後背一涼,又想到那個詭異的夢境。

一時間,他無話可說。

又沉默了片刻,明少俠自認為十分幽默地開口:“你猜猜?”

懷瑜麵無表情地掐住了他的臉頰。

明長宴老實了。

嘟著嘴,含糊不清道:“夢見你了。”

懷瑜半信半疑,明長宴真誠的雙眼眨了一眨:“真的。我除了夢見你,還能夢見什麼?”

明長宴連忙起床,找了個借口,說道:“今日我還有事,就不跟你一塊兒用午膳了,晚間的時候回來。”

懷瑜問他去哪兒,他支支吾吾,半天不說。

一個時辰之後,京都玲瓏閣,來了一位客人。

這名客人單刀直入,掀桌子踹椅子,一看就是來砸場子。

眾人怒不敢言,由他走到了最上層,直接坐在秀玲瓏的對麵。

秀玲瓏放下茶碗。

這位客人沉默很久,緩緩開口:“我有一個朋友……”

秀玲瓏道:“你到底有幾個好朋友?”

她挑了挑眉,看見眼前這個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人。

“小長宴,你這是乾什麼?國相夫人做膩了現在玩兒起貧困小寡婦三歎陳世美了嗎?”

明長宴“啪”地一聲,猛地拍了一把刀在桌上。

刀,正是他昨晚上細心擦拭的刀。

秀玲瓏立刻正襟危坐:“尋我何事?”

明長宴那雙露出來的眼睛,變得遲疑無比,開口又是:“我有一個朋友……”

秀玲瓏嚴肅地點點頭。

“他是男人。”明長宴說道。

“這我是知道的。”秀玲瓏點著頭,頓了下,她又說,“這跟他是個男人有什麼關係?”

明長宴歎息道:“他可能有喜了。”

秀玲瓏口中的茶噴了一桌。

明長宴看著自己那把剛擦好的刀,沾上了點點淡黃色的茶漬。

秀玲瓏:……

她神態自若地拿起一塊手絹,在刀上擦了擦,淡定道:“看你的刀好看,我替它擦擦,沒有水,乾脆就用茶了。”

秀玲瓏道:“你們武林中人不都是這樣的嗎,喝一口茶,噴在刀上。”

明長宴道:“……我從來沒有這樣過。”

秀玲瓏說:“好。你沒有。現在來說說,你的哪一位朋友有喜了?”

明長宴又陷入了沉思,說不出話了。

秀玲瓏敷衍地擦了兩下刀,換了一個問法:“那我這樣問,你的那位朋友,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明長宴一愣:“這要怎麼得出?”

秀玲瓏道:“自然是去醫館看一看,找個大夫把把脈才知道,難道你的哪位朋友空口白牙自說自話,便告訴你他有喜了嗎?”

明長宴道:“不曾看過大夫。”

秀玲瓏道:“那就是了,你應該勸他先去看看大夫再說。”

明長宴聽罷,大喜過望,連忙說道:“你說得對!”

他拔腿就跑。

秀玲瓏看見他孤寂又無妄的背影,像一個一去不返的壯烈英雄,心中感慨不已,幾番情動,好似落淚。

手卻一刻不停地招來了下屬,說道:“給我安排給大夫去,等明長宴去問的時候,就告訴他有喜了。”

下屬一臉複雜:“閣主,屬下看你模樣,似乎很憐惜這位公子。”

秀玲瓏感慨道:“是啊。年紀輕輕的,就被搞傻了,我怎能不憐惜。”

下屬更加複雜:“那您為何還要……”

秀玲瓏用手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說道:“為何要誤導他,看他笑話對嗎?”

下屬一言難儘。

秀玲瓏哀怨地咽了口氣,趴在貴妃榻上,傷情不已道:“不看白不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