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全瑜宴(二)(2 / 2)

窈窕君子 三千風雪 15291 字 3個月前

懷瑜伸手去扯,扯了兩下,倒是把自己的衣服扯開了。明長宴發熱的時候,力氣還挺大,拽用力了又怕把明長宴的手拽疼了。索性,他脫了外衣,先去端藥。

明長宴失去他的依靠,頓時躺平在了床上。

他感覺心口的血液都湧上了腦袋,雙眼發黑,難受地低吟一聲。

這一聲還沒收尾,很快,迷迷糊糊中明長宴感覺自己又被抱住了。

懷瑜把他往懷中緊了緊,語氣也略有些緊張。

“你哪裡不舒服?”

說完,懷瑜自己愣了一下。

也是昏了頭,他竟然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懷瑜抿著唇,心中對明長宴“知而不報”的那點兒怒氣早就煙消雲散。

明長宴聽得見他說話,但每每張口都深感疲憊。

隻在懷瑜又坐回來的時候,歪七扭八的掛在人家身上。

明長宴又是一個不老實睡覺的,此刻身體發著高熱,怎麼動,換什麼姿勢都不舒服。折騰來折騰去,沒有片刻安生。

懷瑜被他蹭著,一隻手端著藥碗,一隻手抱著明長宴。一邊注意著他的動靜,一邊還要穩住碗裡的藥不灑出來。久而久之,懷瑜險些認為,自己在街頭賣藝。

這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明長宴哼哼唧唧地要鬨,懷瑜柔聲道:“你不要動了。”

想了下,又補充:“我不會走,就在這裡。”

明少俠終於清醒過來,聽到這一句話,覺得懷瑜強人所難。人一難受,總是要動的,如果難受的時候還不動,那就說明這個人已經兩腿一蹬撒手人寰了。明長宴心中有千言萬語,想了半天,憋在喉嚨中,要說出口,結果全都變成了咳嗽。

咳著咳著,咳得心口都拉著疼。

要命。

半個時辰後。

明長宴扶著他坐起來,歎了口氣。

“我睡多久了?”

懷瑜把手中的藥碗端的四平八穩,明長宴一眼就看見了。

他悚然一驚:“這藥誰喝?”

懷瑜問道:“我看起來需要喝藥嗎?”

明長宴苦仇深恨,盯著藥,小聲道:“雖然有些人身體看起來沒有病,但是腦子有病也算是病的一種。而且這種病還不容易被大家看出來,但我們知道,這也是需要喝藥的……”

他看了眼懷瑜,對方眼神瞬間不善起來。

明長宴連忙把所有的話打包起來拐個彎:“——不過顯然這藥我是非喝不可,早喝早超生,哈哈。”

乾笑一聲,不知又戳中了什麼地方,明少俠又狠狠的咳嗽起來。

懷瑜用腳隨意地勾過一個凳子,將藥放在凳子上,雙手抄起明長宴的手,將他拖到自己的懷中。

明長宴被這個抱小孩兒的抱法羞得臉一紅。

好在發著熱,看不大出來。

明長宴扭頭想去看懷瑜,卻不料,一轉頭,比懷瑜的臉更先躍入眼中的,是懷瑜端碗的手。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把藥碗端到他的麵前了。

明長宴原本泛紅的臉色頓時白了一個度。

懷瑜道:“喝藥。你不是很想要我喂你嗎。”

明長宴聽了,連忙道:“哪有這樣的事!”

他臉上吃驚的表情還沒有完全褪去,又見到懷瑜的臉色變了一變。比之前看上去的還要不開心。

明長宴心中一凜,連忙事無巨細地把自己二十幾年的人生回顧了一邊,逐字逐句翻找了片刻,發現自己並無做錯什麼。

奇了怪了,那懷瑜為何生氣?

明長宴腹中打好稿子,正要搬出老一套的說辭來哄他,雷打不動地準備眨著眼睛,先服軟喊一句“懷瑜哥哥”。

懷瑜卻不等他做出對策,聲音中帶了些不易察覺的停頓:“你身體不適,為何不告訴我?”

明長宴要說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

懷瑜又問了一句:“你怕我嗎?”

明長宴沒說話。

懷瑜睫毛顫動了一下,這一次開口,委屈多過生氣:“你怕我?”

明長宴見勢不妙,連忙道:“哪兒跟哪兒啊!這是……我怕你乾嘛,我喜歡你還來不及!”

一邊說,他一邊心裡思考道:原來懷瑜也知道大家都怕他!

懷瑜聽完,抿著唇,警惕地開口:“彆人都可以,隻有你不可以。”

明長宴笑嘻嘻地鑽進他懷中,將懷瑜抱得死緊。

“好吧,彆人都不能喜歡你,隻能我喜歡你。”明少俠抬起頭,本來打算親懷瑜一下,又想起自己是帶病之身,不大合適去親他。

微微嘟起的嘴往下落了一些。

懷瑜卻了然於目,見明長宴半途而廢,沒有點兒持之以恒的決心,毫不堅定,於是心中不滿,便突然掐住他的臉,輕輕地在他嘴上吻了一下。

明長宴回過神,喜笑顏開。

“你現在親我,不怕我把風寒傳染給你?”

懷瑜下一刻就說道:“喝藥。”

明長宴臉色苦兮兮的,想耍賴,可又覺得這些關乎他身體的原則上的問題,懷瑜根本就不會有什麼退讓。

藥,肯定是要吃的。

明長宴望了他一眼,哀歎道:“天妒紅顏啊。”

停了一會兒,明少俠下定決心,去拿藥碗。

懷瑜又說:“你要我喂你。”

明少俠一聽:奇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一次也就罷了,懷瑜竟然說了兩次。

並且,這兩次也是一次比一次信誓旦旦。

明長宴不由懷疑起自己的記憶來,他暗道:難道是我剛才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夢裡說的夢話嗎?我這麼大一個人了,吃藥還用得著人喂嗎,還是懷瑜又在拿我尋開心?

百思不得其解,明長宴問道:“我何時說過這話?是剛才說了之後,我又忘了嗎?”

懷瑜用勺子攪了攪藥湯,舀了一勺起來,喂到明長宴的嘴邊。

他淡定道:“四年前。”

明長宴這一口藥喝下去,嗆了半天。

懷瑜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長宴擦去嘴邊多出來的藥汁,猛地抬頭說道:“四年前?!”

四年前說的話?!

他四年前何時說——說、說好像也說過。

明長宴的記憶,突然在一個很合適的時機,冒了出來,並且想起了一件很合適的事情。

他確實說過的。

那時候,他剛遇見懷瑜,隻覺得懷瑜什麼都令他好奇。

他無時無刻都想與他說話,逗他開心,找他樂子。

其中就有這麼一件。當年,兩人第一次在冼月山上相遇,後來為了調查苟家鏢局一事,中途遇到了迷迷穀的妙手醫仙。他被此人暗算了一遭,手臂上受了傷,在客棧裡麵躺了片刻。就是這一次受傷之後,明長宴滿床打滾,要懷瑜喂他喝藥。

懷瑜當年很是較真,明長宴就這麼一說,他卻當真要來喂他。

最後,自然是沒有喂成。

明長宴頓了好長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隨即,他驚道:“這樣一件小事情,你要記四年!”

懷瑜喂了第二勺藥給他,明長宴乖順地張開嘴,含了進去。嘴邊漏出了一絲藥液,順勢被懷瑜用食指摸去了。

“不是小事,很重要。”

明長宴臉一紅,不自然地岔開話題:“苦,我需要一點甜頭。”

懷瑜聽罷,低下頭,自然無比地在明長宴的唇上親了一下。

明長宴原本就發熱的臉,如今熱得更厲害了。

懷瑜什麼都沒說,親完這一下,又舀了一勺藥喂到他嘴邊。明長宴垂下眼睫,乖乖地喝完。這一次,沒等到明長宴開口,懷瑜又偏過頭,微微低下,親了一親他。

就這麼喂一口,親一口,一碗藥見底得十分快。

明少俠的臉被親得發起了高熱,看著像是比喝完藥之前,發熱的狀態更加明顯。

他被親了許多次,卻還是覺得害羞,於是,連忙把自己捂進被子裡。

懷瑜把碗放在桌上,坐回床邊,此刻,就隻能看見一個鼓鼓的被子。

想必中間就是包著天下第一的明少俠了。

懷瑜現在想起來生氣了,坐著半天不動,心裡正想著要從哪裡跟明長宴算賬。

而明長宴背著他,睡在被子裡,沒等到懷瑜脫衣上床,心中也有些疑惑。猶豫片刻,被子中,冷不丁伸出一隻手。

這隻手順著枕頭往外伸出去,摸到了懷瑜的衣角,接著從衣角處往下滑,扣住了懷瑜的手。

十指緊握在一起,明長宴安心不少,又連人帶被子,往懷瑜的方向挪了一挪。

被子厚實,他裹在身上,行動不便,因此挪起來分外吃力。不過,這並不耽誤他想要去懷瑜身邊的決心。

蹭了半天,明長宴身體突然一空,懷瑜就將他直接抱進了自己懷中。

被子還裹在他身上,明長宴隻露了一個頭出來,懷瑜不讓他轉頭,便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肩膀處。

他身上的暗香源源不斷的將明長宴包裹起來,竟然是比這被子包裹得還要嚴實。

明長宴正想問:你突然抱我做什麼?

他沒問,懷瑜先開口。

“我生氣了。”

明長宴愣住了。

懷瑜輕輕哼了一聲,又堅定不移地補充了一遍:“很生氣。”

明長宴被他這個語氣和動作擊得找不著北,本來就暈乎乎的腦袋此刻更加暈頭轉向。一股奇異的感覺從他心中傳到了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簡直要了他的命。這感覺迫使他恨不得立刻將懷瑜抱起來,除了親親他,什麼事都不做。

此舉動當真迷昏了他的頭腦,曾經懷瑜生氣,自己還要千方百計地猜,明少俠認為懷瑜現在比以前坦誠多了,實在是……他色令智昏地想道:我實在是喜歡他。

喜歡得不得了。

冼月山的百花,浮月海的貝殼,探水河的煙花,他眼裡的春秋,天上所有的繁星加起來,都不足以換他眼前的心上人。

明長宴配合無比,故意委屈巴巴地抱住他,抱得很用力,二人如同一體。

“怎麼辦,懷瑜,那你這麼生氣,會不會不要我?”

懷瑜嚴肅地警告他:“生氣是生氣,又不是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