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他站在橋頭,穿了一件紅色的小馬甲,將頭發編成了一根鞭子耷拉在左肩,軟軟地垂著,有些不聽話的小頭發微微翹起,很是活潑。腰間紮了一條雙扣革帶,墜了叮叮當當的一些銀片和玉牌,應當是大月的習俗,腳下踩著一雙十足精巧的小鹿皮靴,腰間掛了兩把刀,雙手抱臂,抬著頭倨傲的盯著秦楨。
他雖然年歲小,卻因為異族的緣故,長得要比秦楨高上許多,因此仰著頭看秦楨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因為一旦控製不好角度,很容易看不見她。
秦楨早早地就領教過這位小王子狗皮膏藥般的黏糊程度,簡直不跟她比個高下是不會善罷甘休一樣,索性轉身就走,這樣方可避免接下來發生的麻煩。
夏提比她動作很快,秦楨一走,他在後頭連忙撤了自己擺了半天的造型,像一陣小風,跑到秦楨的麵前,張開手攔住她。
“站住!”
秦楨冷冷地盯著她。
夏提道:“你為何不告訴景南燁,是你從菜婆婆那裡求來的藥?!”
秦楨一聽,冷笑一聲,糾正道:“是喪婆婆。”
夏提微微一愣,從脖子處開始泛紅,咬著牙咋呼道:“你管我喊他什麼婆婆!死老太婆取個這麼不吉利的名字,我當然會喊錯!”
他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把自己恨死了。
這麼嚴肅的時刻,竟然喊錯了彆人的名字,把他原本想要表達出來的認真態度打得煙消雲散。
喪婆婆是住在迷迷穀的一位世外用毒高人,南燁此番中毒,便是由喪婆婆出手,這才救回了他一命。
但是喪婆婆從來不插手俗世,想要請她救人,非得付出極大地代價不可,他不知道秦楨用了什麼代價才換得喪婆婆相助,隻是氣秦楨竟然做好事不留名,那太子南燁醒來,還以為是自己的那位趙姑娘去了香山寺祈福才換來他大難不死。
夏提道:“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今天他還當著皇帝的麵退你的婚,你難道都不生氣嗎!”
秦楨懶得同他理論,側身就要往另一邊走。
夏提不依不撓地堵著她,一來二去,把向來性子冷漠的秦楨搞得有些火冒三丈。她掌心聚起一股力量,一掌就拍到夏提的心口。夏提早有準備,連忙往旁邊一躲,立刻就接了這一招,並且條件反射的回了一掌。
誰知秦楨竟然沒有避開這一掌,夏提正好打在她的左肩,秦楨眉頭微微蹙起,吐了一口黑血出來。
夏提呆愣在了原地。
秦楨的武功遠在他之上,就算他用全力也不一定能傷她分毫。平日切磋更是次次被她按在地上揍,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夏提方才還手,是篤定秦楨可以躲開這一掌的,他是萬萬沒想到能打中秦楨的。
而秦楨受了這一掌,吐完血之後,身子一軟,就摔在了夏提懷中。
夏提又是一驚,這一下,堪稱如同蒼雷灌體了,簡直是雙耳發鳴,雙目發昏,脖子上的紅暈漸漸的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上了整張臉,熱氣翻滾地他幾乎要暈倒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乾什麼!!”他火速將雙手舉起來,兩隻手放在半空中,腦子不停的告訴他要往後退,但是身體就像被釘在原地一樣,寸步難行。“你彆動!我、我、我去找南燁!!!我我去告訴他!!”
秦楨毒發正厲害,渾身發冷,又聽夏提在她耳邊鬼哭狼嚎,哀嚎的似乎她要把他強上一樣,大家閨秀也沒他叫得這麼淒慘。
她眉頭抽搐的厲害,抬手給了夏提一巴掌。
隻因她現在力氣太小,這一巴掌打得若有若無,像一片羽毛似的,擦過他的臉頰。
夏提眼珠一動,緊張無比,渾身僵硬地看著她,慘叫道:“你彆摸我!!你乾什麼!!”
聲音嚇得都有些拔高變形了。
秦楨虛弱道:“你——”
夏提咽了咽口水。
秦楨:“——閉嘴!”
吵死了。
吵得她頭疼。
深吸了一口氣,秦楨的聲音愈發虛弱,昏過去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不準去找南燁。”
夏提隻覺得懷中本來就軟得一灘水的女人此刻更加柔弱無骨,從他懷中迅速往地麵上滑下去。
他連忙收回了一雙放在半空中的手,抱住秦楨之後,臉上又紅得冒出了煙,手忙腳亂的將手放在秦楨的肩膀上,立刻將二人的距離拉開來。
秦楨軟軟地倒在他手上,僅僅靠著他的力量勉強沒摔在地上。
夏提頓了頓,小心翼翼的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挪了片刻。
他這才古怪地看了一眼秦楨,心道:這女人怎麼回事情?平時不是很凶的嗎,好端端的吐什麼血?
當務之急,也不容他想這個。
秦楨倒在他懷中簡直就像個燙手山芋,夏提原本第一時間想要將她送還給南燁,但秦楨昏過去之前,又不準他去找南燁,這就叫夏提難辦了。
他乾巴巴、手足無措的在橋頭站了半刻鐘,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將秦楨攔腰抱起,往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