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將於子明掐暈後,方稷鬆手,掏出手帕先擦乾淨手指,再去擦於子明脖子上的指痕,然後扔掉手帕,小心關上病房門,溫聲請求看守犯人的警察費心注意於子明,因為他覺得於子明有自殺傾向。
警察們多看他兩眼,沒說什麼,隻點頭表示犯人罪行嚴重,上頭點名不會讓他輕易死去。
方稷停頓,問是誰點名保證於子明活下來的,警察搖頭表示不能說。
他們不說,方稷猜得到。
於子明現在活著就是受罪,保證他活下來不是為他好,而是報複和折磨。恨於子明的人挺多,有權命令警察的人寥寥無幾,傅家算一個,王元燿也是其中一個。
方稷離開醫院,照常上下班,積極配合警方調查,連大勢已去而心灰意冷的方父和方母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卻都對他產生恐懼感。
方父和方母都知道方稷已經恢複記憶,知道他們曾經為了拆散他跟季常到底做過什麼事,一直心驚膽戰等著方稷的報複,但方稷沒什麼動作。
好不容易放心下來,以為方稷到底看重骨肉親情不恨他們的時候,方稷派人強迫兩人每天去醫院看於子明換藥。
燒得焦黑的於子明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白紗包裹,不能打止痛劑和麻醉,每次換藥都得撕扯下紗布,連著皮和肉塊一起,整個走廊裡都是於子明撕心裂肺的哀嚎,偏偏病房裡每天24小時看守,不給於子明任何自殺的機會。
方父和方母被迫圍觀於子明換藥一周,終於扛不住心理壓力雙雙病倒,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方稷心中的恨遠比他們以為的更深。
方稷要細水長流的折磨,而不是簡單痛快的報複。
這對利益熏心的夫妻終於深感懊悔,向方稷懺悔他們的過錯,而方稷隻是看著他們,笑了笑說好好養身體便走了。
沒有歇斯底裡和破口大罵,也沒有痛哭流涕和真情流露,隻有一切照舊的冷漠。
方稷處理完身邊的事,便開始籌謀如何追回季白書。
既然沒失憶前的季白書看過他主動要求清除記憶的錄屏,那就讓他永遠都不要回憶起過去,就讓他們從頭再來,重新開始。
12
方稷嘗試找回他跟季常在一起的時光,曾住過的房子、約會過的地方,情人之間在特殊日子互相贈送的紀念品,甚至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他試圖捧著這些東西去告訴現在的季白書,說這些都是他們曾經相愛的證據。
就像季常曾經對失憶的‘方稷’做過的事,如今他又循著季常走過的路再次走一遍。
他以‘老房子裡有你親生父母相冊’的借口將季白書騙出來,興衝衝的模樣和強忍著不耐的季白書形成鮮明對比,但方稷讓自己無視季白書的抗拒。
他滿懷期待地帶著季白書回他們共同的家,在一個老舊的小區深處,爬滿爬山虎的樓房中層,從鞋櫃的角落裡摸出一把鑰匙,熟悉感撲麵而來,心頭陡然五味雜陳,方稷突然熱淚盈眶,將鑰匙插1進鎖孔,轉動兩下,沒有如期待中的開門。
方稷的表情僵住了,用力搗鼓鎖孔,門依舊紋絲不動,他情緒有些失控地錘門,不敢回頭看季白書,隻是不斷重複:“太久沒人來,鎖孔裡生鏽,等一會兒就能打開,要是有點油滴一滴就好了……”
絮叨間,門開了。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發現這屋子竟住了人。
裡麵的人滿臉防備:“你們是誰?”
方稷:“你是誰?為什麼住在這裡?”
裡麵的人一臉莫名其妙:“我是屋主,不住這裡住哪?我都住七年了!你們到底是誰?我警告你們彆找事兒,我已經報警了……”
“你是屋主?那之前——之前住這裡的人呢?”
“我怎麼知道?我有房本的,買房子都走正規程序,我告訴你們彆想搞事情,我真的已經報警……”
季白書扭頭就走,方稷愣怔片刻,趕緊追上去,身後的屋主叨叨半晌發現人都走了,罵了句‘莫名其妙’。
“季常,我不知道房子已經賣了,我以為房子應該還在,抱歉。季常,是你賣了房子……?”
季白書到了樓下,準備打輛車離開,聞言看了眼方稷說道:“‘季常’死了,他的房子、酒吧都被瓜分,你不知道?”
方稷頓時臉色慘白,想起被記在方高旻名下的酒吧地契,那是季常的地,也是季常的酒吧,是他們第一次相遇和確定關係的地方。
“我會、會還給你。”方稷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你失去的東西都還給你。”
“不用了。”季白書搖頭:“有些東西丟掉就丟掉,我不想回收,比如過去的感情。而有些東西重要的不是地、不是房子,而是保存在裡麵的回憶,但那些回憶都被破壞、被丟掉了。”
他指著頭上的房子:“你說那曾經是我的房子,裡麵有我跟父母、跟何遠生活多年的回憶,但它有七年時光屬於彆人,那棟屋子不知道被粉刷過多少次,家具全部替換,曾屬於我的東西都被當成垃圾收拾掉,或許收拾的人還會抱怨‘垃圾真多’。你明白我要說什麼嗎?就算屋子、酒吧還給我,我也找不到那些真正重要的東西。
所以你的彌補對我來說,真的隻是一個困擾。”
“不是……”方稷勉強笑著,想去拉季白書的手,被躲開,隻好握住自己的手,有些無措地說:“不要說這些話,季常。我,我已經處理好橫亙在我們之間的阻礙,我父母再也不可能反對我們,我很快會跟於子明離婚。”
看著季白書安靜溫柔卻無動於衷的目光,方稷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抿著唇,固執地說:“你感到困擾是因為你不記得我,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彌補我所有的過錯。你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季白書眉頭緊皺,腳步匆匆,遠離方稷,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回頭看到方稷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一如往昔的笑容,這讓他覺得不安。
搓了搓胳膊,季白書決定回去後將這事告訴王元燿。
之前他沒把方稷的糾纏當回事,現在對方聽不進任何拒絕一味追求已經造成困擾,季白書怕方稷發瘋,不擇手段利用到季小吉頭上,他得讓王元燿知道,好提前做好防範。
季白書打定主意不管之後方稷用什麼理由邀約,他都不會再回應。
而方稷目送季白書背影匆匆,回頭看著曾經也是他們同居的房子的位置,喃喃自語:“我會彌補的……一切撥回正軌……”
13
王元燿從季白書口中知道方稷糾纏的事,沉默良久,握住季白書的手說:“我會解決,你彆管方稷,彆回應他任何邀約。”
“嗯。”
王元燿猶豫著問:“你是不是想買回你父母的房子?”
季白書垂眸:“你知道的,我不記得那些事了。”
王元燿:“其實我後來想過買下你的房子和酒吧,但是慢了一步,又不能強搶做得太明顯……不過你房子裡的東西都還在,我當時全撿回來了。沒能撿回來的,也都買下來好好存放著,想著哪天你恢複記憶,想尋找過去,不至於讓你感覺太遺憾。”
“所有東西都在?!”季白書震驚地問。
王元燿盯著他,笑問:“怎麼這麼驚訝?”
季白書依偎進王元燿懷裡,不好意思地說:“有點好奇。”
“哪天有空帶你去看。但我先說好,不是什麼東西都在,有些垃圾我扔了。”王元燿特意在‘垃圾’兩字上加重音。
季白書眯起眼偷偷笑,抱住王元燿,在他胸膛上‘啵’一口,甕聲甕氣地說:“你做主,我又不會說什麼。”
王元燿翻身壓住季白書,“不生氣?不反抗?”
季白書乖乖地不動,睨了他一眼,緊抿著唇不說話,臉白白的,短發散落下來,遮住眉毛,垂下來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眼角有一些細細的紋路,可是不會讓他看上去顯老,反而多了歲月沉澱後賦予的優雅風1韻。
王元燿從季白書的額頭一路吻下來,每吻一處就問一句讓人羞恥的話,問得季白書連腳指頭都羞紅了。
季白書抱著王元燿的胳膊,任他做得再過分,也隻是嘴上哼哼兩句,掉兩滴眼淚,一個推拒的動作也沒有,簡直就是助長他人氣焰。
……
王元燿輕撫著昏睡過去的季白書的背,了無睡意,親著季白書的肩膀,輕聲說:“我做過最正確的決斷就是趁人之危。”趁你失憶的時候,把你騙到手。“所以不管多少個方稷跑到我麵前撒野,我都不可能乾成人之美的蠢事。”
他有些得意:“你現在是我的。季白書是我王元燿的,我果斷追到手的。”
可季常不是。
王元燿又有些失落。
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害怕季白書哪天恢複記憶而選擇重新做回季常,那個不屬於他的季常。
“如果你恢複記憶,大不了再追一次。”王元燿想了想,頗富心機地盤算:親媽是季白書的導師,季小吉承認的爸爸是他,房子也是他的,連季白書的賬戶都是他在管,還有彼此的交際圈熟得不得了……哦對了,還有何遠!
這麼多附加條件助攻,怎麼看都是他更勝一籌,就算恢複記憶,季白書也不可能始亂終棄了。
算盤敲滿的王元燿放心的睡著了,養好精神,明天收拾情敵。
14
方稷近來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方家倒台得差不多,首都裡到處都有人給他下絆子,這些他都能一一化解,最惡心的是王元燿天天上下班接送季白書和季小吉。
本來應該是他的妻兒!應該是屬於他的位置!
方稷無法接近季白書,三番四次約季白書出來都失敗,最後季白書還拉黑他。
沒辦法,方稷耍了點小手段,直接以新型抑製劑推廣官方部門對接人員的身份進入科研院,終於見到季白書。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跟季白書單獨相處,方稷單刀直入,掀開衣領,語氣興奮地說:“季常,你看。”
季白書不解,看什麼?
方稷:“我割掉腺體了。”
季白書瞳孔緊縮,嚇得立刻後退一大步,不小心撞到咖啡機發出巨響,方稷連忙問:“受傷沒有?”
“彆過來!”季白書瞪著方稷,眼裡都是不可置信:“你割腺體……你瘋了嗎?”
方稷露出笑容,還是斯文儒雅的模樣,冷靜成熟,任誰都不會想到他居然乾出割掉腺體那麼瘋狂的事情,這行為不亞於慢性自殺!
“當初,就是腺體害我們分開,現在我割掉它,再也不受oga的信息素誘導,我再也不會出軌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季白書不停搖著頭,拒絕跟方稷的交流,一步步後退到門口,試圖跑出去,緊接著被方稷一句話定在原地:“你恢複記憶了吧,季常。”
季白書僵硬著脖子回頭,方稷胸有成竹的說:“你恢複記憶了,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