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會累。(2 / 2)

這邊的校道比較偏,平時沒什麼人走,馥碗愛清靜才走了這一條,這會兒四周也沒人,他等羅域走近,才說:“你剛答應不照顧我,乾嘛還跟著?”

“我是什麼情況下答應的?”羅域低聲反問。

馥碗皺起眉。他以為他舉的班花例子已經夠說明問題了。但羅域的反應明顯不太對勁。

羅域沉吟片刻,問:“為什麼小朋友會覺得,我被拒絕了,就應該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如果你要求我繼續照顧你,就是所謂的綠茶?”

“現實不是這樣?”馥碗有些茫然。

“是這樣。可我對你的感情和彆人談戀愛一樣?在地牢裡的三年,我照顧你難道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那時候你才幾歲?我會因為你拒絕我就不照顧你了?以前多少年的感情喂狗了?”羅域神色沉靜地問。

馥碗垂下的手指顫了顫,沒吭聲。

這是羅域第一次這麼嚴厲地跟他說話,哪怕看起來心平氣和,很平靜的樣子。

他輕輕吸了口氣,說:“你會累。”

這短短的三個字一出口就溢散在安靜的空氣裡,不留心聽甚至聽不到。

少年音色乾淨,平時說話總帶了點變聲期的沙啞,可這會兒小聲地吐出這麼一句話,慢吞吞的,卻多了點隱秘的委屈和難過。

羅域眼底原本壓製的陰翳瞬間潰不成軍,連最後一點嚴厲都維持不住了。

他垂在身側的手幾次幾乎控製不住想要抬起,不顧一切地將明明委屈巴巴卻還一臉冷淡的少年攬進懷裡,卻顧忌著這會兒在校道上,哪怕四周沒人,他也不能做這麼有可能傷害到馥碗的舉止。

最終,那隻長滿了槍繭的手還是緊攥成拳,落回了原位。

幾秒後,馥碗被一隻大手輕輕揉了揉頭發。

一道熟悉的氣息靠近他,男人喑啞的聲音隨之響起。

“我不想和小朋友談什麼公平,或者付出多少。彆人我不清楚,但在我對你的感情裡麵,公平、尊嚴,是最沒用的東西。”

“我說了很多次要照顧小朋友,可你想想,這個承諾是不是從三年前就出現了?它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情。”

“我不以你的家人自居,是為了約束自我選擇尊重你,而不是放棄照顧你,你要知道比起愛情,這個世界上有更多感情是更長久的,不追求回報的。”

“不要把我對你的照顧,等同於愛情的付出,也不要覺得它是我的負擔。馥碗小朋友一直是聰明的孩子,你能聽懂,對不對?”

壓低的男聲不疾不徐地傳進耳中,馥碗捏緊了手指,又緩緩放鬆了下來。

他抬起頭,對上男人淺淡色的眸子。

如同琉璃,那裡映出了一個小小的馥碗。和今天表白時那種熱烈如火的眼神不同,現在的這雙眼睛,和馥碗三年前在畫上見過的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

那時候他剛剛認識叮當貓不久,年紀又小,有一次被注射了新型抗噪音乾擾的藥劑,隨後整個地牢裡都被安了各種各樣釋放可怕噪音的機器。

藥劑效用有限,隻能保證他不至於七竅流血暴斃。因此,當那些爆炸式的噪音開始充斥他的大腦,無論他怎麼捂住耳朵,都無濟於事了。

那次測試的持續時間是二十六天,在他之前的實驗體,沒有一個活過六天的。

超級人種必須無敵,不能無敵,扛不住噪音乾擾,就沒有活著的必要。馥碗沒有選擇,他想活下去,哪怕那可能性為零。

整整十三天,他幾乎以為自己失去意識了,有那麼一瞬間甚至開始大喊自己的名字。可是他根本聽不見,本就稚嫩年幼的聲音想要抗拒占據腦海的可怖噪音,簡直如蜉蝣撼樹。

他以為自己會死,可是第十四天淩晨三點,地牢外麵的實驗室突然傳來了爆炸聲,混雜著研究員喊“救火”的聲音。

他那時候體能已經到了極限,什麼都管不了,眼睛都睜不開。

可是很快的,他就發現,四麵八方傳來的噪音種類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減少。

到了後麵,他甚至能聽見有人在操控機器的聲音。

直到最後一個發出噪音的機器停止工作,馥碗終於聽到了一道陌生的腳步聲。

有人走到他的床邊蹲了下來,身上帶著水井裡獨有的濕冷氣息。

隨後是脫手套的聲音,兩隻滾燙的手掌覆上了他的耳朵,安撫地揉了揉。

那個人給他打了三針,喂了他兩次藥,隨後貼近他,拿了毛巾給他擦汗,聲音很沙啞地哄:“沒事了,他們要是問起來記得說你昏過去了,那些機器被我改了程序,查不出來問題。我不能待太久,下次再來看小朋友。”

馥碗聽到腳步聲遠去,進入水井後就消失了。

過了兩天,他好起來了,研究員因為實驗室遭受重大損失,機器又被改了程序,沒法繼續實驗。井裡又開始浮出各種盒子。

他那段時間一直什麼都聽不清,卻記住了羅域的聲音。

有一次,他終於在紙條裡寫:“我想知道,你長什麼樣子。”

第二天,叮當貓就給他送來了一張畫像,卻隻畫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是線條一樣的簡筆畫。

“很想給小朋友看我的照片,但我不能保證,救你出來之前我不會死在任務途中,所以不希望小朋友對我有明確的印象。你還小,沒見到人,長大可能就忘了。

就和我沒有現在把你帶出地牢一樣,我不能保證你身上沒有什麼□□一樣的藥劑,他們既然自信到連地牢都不安監控,那麼你身上絕對有他們足以輕鬆掌控你生死的東西存在。在查出來之前,我都不能帶你走,或者見你。我不能讓你冒險。”

馥碗一直記得這些話。

羅域一開始甚至是不希望他記得他的,隻是為了救他。

他想到了這些,怎麼可能還聽不懂?

馥碗看著羅域,烏黑的桃花眼從莫名的委屈暗淡,漸漸變得清澈而透亮,臉上還是很冷淡,卻很認真地點了頭,說:“聽得懂。我沒忘記。”

但他一向傲,肯定了對方後還要強調一句:“我沒錯。你又不是機器,不會累。”

羅域眼裡的溺愛就壓不住了,放輕了聲音說:“所以小朋友想讓我照顧卻又不讓我照顧,不是因為班花的事情,是因為怕我照顧你會累?”

馥碗直勾勾地看了男人一眼,點了下頭。

他長得好,白日裡看都漂亮得光彩奪目,遑論此刻天剛剛暗下來,路燈橙黃的光柔和了他淩厲的氣質,沒有了逼人高傲的銳氣,唯有單純的漂亮,雙眸瞳仁又黑又圓,柔軟得讓人心動。

羅域啞聲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臉,哄道:“既然這樣,希望被照顧的馥碗小朋友,現在你願意跟我回去吃飯了嗎?”

“走啊。”馥碗被說得耳尖泛紅,等人抬腳才同樣邁步,並肩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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