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笑道:“正是,我這人有一個毛病,好寶劍贈英雄,想到望前輩這等高手,卻連一柄看得過去的劍都沒有,著實是難受至極。”
說罷,他當即將夏飛劍拋給了望雲川,望雲川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沒有接那把劍。
夏飛劍乾脆利落地插-進了擂台青磚之中。
秋意泊見狀,訝異地道:“望前輩為何不接?”
他說罷,似乎是明悟了什麼,接著道:“您放心,這柄劍上沒毒。”
台下再度哄笑一片。
一名修士大笑道:“這秋意泊也太損了!往日見他風姿卓絕,想是個神仙人物,沒想到……沒想到啊——!哈哈哈!”
“正是正是。”另一名修士想笑,偏偏又要裝作一副‘我是個公道人說公道話’的表情,整張臉都有些扭曲,他道:“人也沒什麼壞心,就是寶劍贈英雄罷了。望雲川這都不接,著實是有些沒有格局了。”
“說起來我也想說,這長風穀是不是有些問題?望雲川這般的弟子,哪怕一時不湊手,門中也該替他配一柄好劍才是,他那手中劍可太跌份了!”
此言一出,引得眾人紛紛點頭,可不是嗎?秋意泊不過金丹中期,望雲川手中短劍到他身邊一柄就熔一柄,就算秋意泊是個器修,也沒有厲害到能瞬間熔解化神期的兵器吧?四舍五入之下,不就是望雲川的兵器品質太次?
“望雲川兵器品質不錯,是秋意泊的異火太厲害。”忽地有人說道,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把瓜子,眾人下意識各自接了一把,其中一位修士一邊磕瓜子一邊道:“謝了道友……話不能這麼說,秋意泊再厲害也不過金丹中期,還不如我這個金丹後期……哎?是你?!柳、柳疏影?!”
柳疏影善毒,平素裡一直低著頭,也不與人交際,他們門派一共就來了兩人,一人是柳疏影,一人是往生閣月昏真君,當真算是本屆天榜中最神秘的人之一了,但這不代表就沒有人認識他了。
能站到第九輪的台上,誰能不認識?
那修士苦著臉看著自己唇邊磕了一半的瓜子,臉都有些發綠,這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柳疏影頂著一張堪稱寡淡的麵容,目光灼灼地看著擂台,頭也不回地解釋道:“沒毒,我又沒病,往瓜子上下毒!”
他自己手裡還捏著一把瓜子哢啦哢啦的磕,眾人這才放下心來,柳疏影解釋道:“秋意泊那異火不普通,我宗修行也需異火,醫毒本一家,有個異火製毒也方便……秋意泊那異火比我的要強,我的異火不過是地靈火,他那至少也是天靈火了。”
“真有這麼厲害?”眾人也跟著磕了起來,實在是不能怪他們嗑瓜子,畢竟台上都不打了,連秋意泊都和望雲川嘮嗑,他們也不能乾看著啊——什麼南擂,南擂哪有東擂好看,那種純粹打生打死的比鬥哪有看秋意泊損人來的有意思,不看!
“能站台上,哪有簡單的人?”
“哦哦哦——”眾人紛紛應和,覺得柳疏影說得對,轉而又聽他道:“不過長風穀窮也是真的,有隻隻出不進的貔貅在,聽說這貔貅掌管長風穀半壁江山,想叫他掏錢,難於登天。”
眾人還是點頭,覺得柳疏影說得太有道理了,點到一半卻又不敢點了,這話他們不敢接,畢竟忘川真君還在台上坐著呢,他們區區小門小派出身,可惹不起忘川真君。
柳疏影也不在意有沒有人應和,仍舊專注地看著擂台。
望雲川的目光落在那柄插在擂台上的夏飛劍上,取也不是,不取也不是,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他道:“秋道友,為何今日不用你那三卷畫軸?”
秋意泊答道:“望前輩想試試?”
“正是。”
“可惜我惜財。”秋意泊搖頭道:“望前輩境界高超,我那兩卷畫軸還是不在前輩麵前獻醜了,徒增笑柄罷了。”
“怎麼會?”望雲川道:“桃花清溪,風景宜人,總比這擂台有趣得多。”
望雲川目光鎖定在秋意泊的身上——亦或者說護住他周身的法寶上,他見秋意泊張口回應之間忽地眼神有一些微妙的轉移,他便知道機會到了。
望雲川在這一瞬間化入了風中。
“前輩這般說……”秋意泊正在說話,忽地見一點寒芒憑空而出,不過是一息之間,望雲川便從風中破出,手中短劍如白虹貫日,自望雲川出現的一瞬間,便裹挾著如巨浪狂潮一般的殺意席卷而來,秋意泊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許,似是驚懼非常,而望雲川眉間則是染出了一片笑意:“時間到了,秋道友。”
隻聽見叮得一聲,短劍抵住了明黃色的防禦罩,秋意泊的唇角微微翹了翹:“沒騙你,真的能用幾個時辰。”
望雲川神情驟變,他看見了秋意泊踏出了今日的第一步,這一步後,便是七彩微光自他身後湧出,數以千記的法寶不知何時已圍繞在了秋意泊的身邊,望雲川瞬間明白了秋意泊的意圖,可他轉身的動作卻沒有秋意泊心念來的更快,霎時間,所有法寶化作了一道衝天而起的炫白光柱,無形的氣波以法寶為中心擴散而開,連天榜擂台禁製都為其所震撼,顫動不已。
“秋意泊瘋了!他居然讓所有法寶自爆!他不要命了?!”一名修士幾乎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他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白色之後,便是純藍的火焰接管了正座擂台:“他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是的,秋意泊同樣是在法寶自爆的中心,望雲川要受這一擊,秋意泊同樣也需要受這一擊。
歸元真君也是心中一蕩,他側目看向離安真君,見他老神在在,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無數法寶的殘片帶著藍焰自天空墜落,濃煙散去,秋意泊周身紅色防禦罩寸寸龜裂,他仍舊好端端地站著,而對麵的望雲川也站著,區彆在於秋意泊衣不沾塵,而望雲川肩頭出現了一點紅梅。
鮮紅的血自望雲川肩頭緩緩擴散,最終染紅了他半片衣衫。望雲川吐出了一口鮮血,他冷冷地盯著秋意泊,抬手將唇下血漬拭去了:“……厲害。”
“這樣的自爆,秋道友還能用幾次?”
“很多次。”秋意泊一手微抬,又是以千數計的法寶自他身後湧出,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半張擂台,秋意泊好聲好氣地提醒道:“上一回太過緊張,許多法寶是我幼時練手之作,威力不強,這一次會比方才要強一些,望前輩,請小心。”
他說著,氣定神閒的給自己又套了一個防禦罩。
輕薄的紅光攏住了他,漫天殘煙未散,秋意泊長發翻飛起伏,紅光之下,無數法寶的光暈閃爍著,他笑道:“其實我昨日還問百煉山的道友們買了一些,望道友,請放心。”
說真的,嚴格來說秋意泊就是在耍無賴,可奈何就如同前幾日望雲川所說,天榜沒有禁止,所以他不算違規。
秋意泊這一次用的是能抵禦化神一擊的防禦法寶,全然出自他手,除了看起來和跟之前那個能抵禦大乘一擊的護罩很像外,沒有彆的特殊之處了。
可望雲川敢再來嗎?
望雲川冷冷地看著秋意泊,提醒道:“下一擊,請秋道友小心。”
“好,多謝望前輩提醒。”
望雲川身形再度融入風中,秋意泊隻覺殺機如潮,他立刻心念一動指揮法寶自爆,光柱衝天而起,可這一次卻沒有擊中望雲川,望雲川毫發無損地自風中而出,短劍抵在了秋意泊眉心外一分,秋意泊身前紅光破碎,望雲川沒有鬆手,死死地將短劍向下壓去,與那最後一層黃色防禦罩抗衡。
“你從一開始就看不見我,你隻是以自身為中心自爆法寶……是嗎?”
“是。”秋意泊微笑道:“沒想到居然被望前輩看穿了。”
“最後一層了。”望雲川道。
“是。”秋意泊手中長卷一抖,黑白縱橫吞噬天地,將兩人一並卷入其中。
秋意泊出現在了卷軸的末端,而望雲川出現在了他的斜對角。
秋意泊笑道:“望前輩這清風訣莫說我看不穿,這世上能看穿的人能有幾個?我左思右想,還是請前輩來我卷中一試。”
“你這一軸……哼。”望雲川輕哼了一聲,身形拔高而起,無數淺青靈力向他席卷而去,他竟然打算以力破會,強行破了秋意泊這一卷!
秋意泊笑盈盈地看著望雲川身形化風,又自風中而出,身若神劍,攜無上之威,向縱橫交界之處劈去!
那青色劍影一往無前,似有無數無形禁製在此間破碎,望雲川輕笑道:“多此一舉。”
他身形再度化為清風,秋意泊隻覺微風拂麵,看著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
然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十息之後,望雲川的身影啪嘰一下撞在了棋盤格無形的禁製壁上。
他可以從第一格走到第二格,因為規則如此。
但是第二格想要走到第三格,至少,得先拿了第二格送他的東西才行。
第二格中安靜地躺著一柄短劍,通體青碧,有如夏荷碧水。
是夏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