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休不明所以:“赤血宮。”
秋意泊頷首:“那為何叫做赤血宮?”
“你問這做什麼?自然是因道統而來。”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該意識到認錯地方了吧?偏偏張雪休就不,他就是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秋意泊。秋意泊無奈地道:“你好歹
也是血來宮的少君,怎麼也得對仇家上點心吧?青蓮劍派道統全稱《無上玉天青蓮渡法靈書》,和‘淩霄’有什麼關係?”
“這裡是我的宗門,淩雲道界淩霄宗。”
張雪休:“……?”
“哎?等等,這裡是淩霄宗?”張雪休突然道:“我好像在哪裡聽過,淩霄宗?劍修門派?”
秋意泊頷首:“淩霄宗乃是淩雲道界正道魁首,你聽過也不稀奇。”
畢竟蒼霧道界裡淩雲道界的人不少,偶爾誰提及了被張雪休聽到也有可能。
張雪休人都傻了:“你不是個器修嗎?”
秋意泊好氣又好笑:“我記得我說過,我其實是個劍修,煉器不過是愛好。”
張雪休:“你沒有!”
“我有。”
“你沒有!”
秋意泊懶得和他爭,道:“好吧,我沒有,現在你知道了就行了。”
張雪休:“……你真沒有。”
“好好好,沒有就沒有。”秋意泊隨口哄了兩句:“所以呢,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張雪休悻悻地略過這一茬,道:“……不怎麼,去凡間唄,想個辦法回去。”
秋意泊低頭飲了一口茶,言笑晏晏地說:“回去,你會死。”
張雪休是血來宮少君,血來道君十分寵愛他,許多事情張雪休都一清二楚,論理來說,秋意泊是希望張雪休回去的,畢竟這種身居高位又天然和血來宮有不解之仇的人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了。
但論起情份,秋意泊是不希望張雪休再回去,他能帶來血來道君重傷的消息已經很好了——恐怕血來道君也是如此想的。現在大戰在即,血來道君自然也知道玉清道君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將張雪休送去凡界,是有那麼幾分送得遠遠的避劫的意思在裡頭的。
要是血來宮勝,那麼張雪休就是去曆練的,要是血來宮敗,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張雪休究竟在哪裡,一個化神期少君,玉清道君要忙得事情太多了,也不會特意去追殺張雪休。
說到這裡,秋意泊沒有參與過正兒八經的修士大戰,但他參與過凡間許多戰事——當然,是後方統籌工作。俗話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修士確實可以不吃飯不喝水,但丹藥是免不了的,兵器也就是法寶也是免不了的,最好能有醫修在,修複法寶方麵有他和泊意秋在倒不用操心。
不過淩霄宗隻出真君,這些事兒可以省了一大半,秋意泊操心不是操心自己這邊,二十操心青蓮劍派那邊。
“……”張雪休沉默了一瞬,道:“可是我想回去。”
“你回去做什麼?”秋意泊道:“若此戰一戰便有結局,也就罷了,要是拖延到後期,血來道君必然會知曉宮中有奸細,你還能活?再有,你不過是個化神,你要是是個大乘,好歹也能在背後下點黑手,你回去也就回去了,你現在回去能做什麼?”
張雪休不太確定地說:“擾亂宮中布局?”
秋意泊輕笑道:“你不能服眾,我若是血來道君,絕不會讓你參與此戰。”
“培養弟子,可以慢慢來,你不善智鬥,又沒有參戰經驗,讓你參與如此重大事件,一不能服眾,二壞了事罰你還是不罰?殺你還是不殺?再者,勝了也就算了,輸了,你在宮中不過白送性命,血來道君是真心愛護你,這才送你去凡間。”
張雪休惱怒地道:“你到底是幫哪邊的?!”
“你說呢?”秋意泊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帶著一種近乎銳利的審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心底:“張雪休,若血來道君在你身邊垂死,你隻需要伸手便可救他性命,你救還是不救?”
張雪休頓了頓:“……我自然不會救他!我全族慘死血來宮之手!我……我……”
秋意泊溫和地說:“好了,不必再說了。這沒什麼不能說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血來道君真心愛護你,你也是個溫
柔的,做不到視若無睹……”
“可我是要他死的,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麼情份,我都是要他死的……”他慢慢地說:“你不要礙我的事。”
張雪休心中一冷,剛想問秋意泊到底和血來宮什麼恩怨,便聽秋意泊接著道:“你還不知道吧?血來道君原名李秀,本是淩雲道界中人,他害死我師傅朔雲道君,害死我淩霄宗三十三代數百位弟子,害得我淩雲道界生靈塗炭,更是叛界而逃,陸續殘殺我淩雲道界天驕,他是非死不可的。”
秋意泊含笑看著張雪休:“你要是最後真的伸手拉了他一把,一點都不奇怪,我站在你的位子上,也說不好自己會不會伸手……我不想讓你伸手,所以你最好走得遠遠的,你不在他身邊,沒有機會拉他一把,就不會覺得愧疚了。”
這一局,血來道君不死,那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辛苦布置百年的大局,要最後毀在張雪休手上,他恐怕真的要吐血——張雪休是意氣人,恨也恨得入骨,愛也愛得入骨,遇上血來道君這樣的,愛恨當真是一念間,畢竟他的血仇是血來宮造成的,可不是血來道君親自滅的門,血來道君真心待他,難免動搖,所以最好還是不要給張雪休這個機會。
如此,還能保住張雪休的性命,一舉兩得,這很好。
張雪休沉默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後才道:“……好,我不回去。”
“嗯。”秋意泊笑著應了一聲:“剛好我家裡人要回一趟凡間,我家中世代簪纓,你要做什麼也方便……若你不想去也可,隨你去哪裡。”
“你家世代簪纓?”張雪休沒忍住,說:“看來是家學淵源。”
“也算不錯。”秋意泊點了點桌子:“茶也喝完了,要不要到我洞府去坐坐?我替你準備些凡間要用到的東西……此去說不好你就要應劫了,多準備些以備不時之需還是不錯的。”
張雪休搖了搖頭:“你姘頭替我準備了,應該不缺了。”
秋意泊一哂:“行,那就好。”
當天,秋意泊托秋露黎將張雪休送去凡間,自己則是尋淩霄真君,淩霄真君與他徹夜談了談,隨即放秋意泊離去。
他們確定了這場戰事的主導。
等玉清道君確定開戰後,淩霄宗此方參戰人選為淩霄真君,離安真君、流宵真君、秋意泊四位真君,皆是大乘期。至於顧璿璣、舒照影、泊意秋、婁丞一概撤回淩雲道界,他們都是剛剛進入合體境界的,沒必要參戰。至於他爹和三叔則是作為孤舟真君回來之前的頂尖戰力留下的。
孤舟真君和奇石真君未有消息傳回,暫時不算他們了。
再有,溫夷光和秋露黎也不能去,兩人同樣剛入合體,這兩個是下下代頂尖戰力備選,既然淩霄宗不能頂著名號光明正大去報仇,那麼乾脆就最大程度保存實力。本來掌門連秋意泊都不想放了去,但秋意泊實在是太重要,他一個頂多個,他也是唯一一個有統戰大型戰爭經驗的人,又與玉清道君交好,他不得不留下。
還有,既然淩霄宗隻出真君,那麼淩霄真君準備下的許多東西就可以轉售給青蓮劍派,當然也要留存一部分,這個得看秋意泊的安排。
是的,淩霄真君將話語權放給了秋意泊,從此以後秋意泊與青蓮劍派亦或者其他門派交易就不需再問淩霄真君,直接辦了就行。
秋意泊沒有親自去蒼霧道界,他可能被血來道君盯著,他要是一出現萬一直接被血來道君一把抓走就搞笑了。秋意泊沒有托大到那個份上,而是托人遞了消息給泊意秋。
他要造勢。
他不可能也不想讓淩霄宗這樣寂寂無名,他們要師出有名,他們要光明正大,聚金商行在蒼霧道界經營百餘年,也是時候發揮作用了。
“為何瞞著我?”溫夷光抱劍而立,看向秋意泊的神色有些複雜。
秋意泊正麵對著一大桌的卷宗,包括陣法戰術等
,這些是玉清道君準備的,但是淩霄宗要參戰,秋意泊就得知道,他不光得知道,還得吃透了然後安排好己方弟子,免得被友軍誤傷或者誤傷友軍。
當戰爭人數達到一個上限,上了戰場就不是想著怎麼殺敵了,而是怎麼活下來。
秋意泊揉了揉眉間,靠在了椅背上長舒了一口氣:“什麼?”
“血來宮一事。”溫夷光道:“似乎門中許多人都知曉,為何我不知曉?”
“因為你孤僻唄。”秋意泊一手支頤,笑道:“也不是特意不告訴你,隻不過你來無影去無蹤,也就這兩年經常留在宗門,那邊我們都已經布局百餘年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溫夷光微微皺眉: “所以你就隻字不提?”
“我也忙。”秋意泊歎了口氣:“你當我成天就坐在這兒搞陰謀詭計?我之前是什麼樣你難道不知道?”
“我想去。”溫夷光道。
“不行。”秋意泊輕描淡寫地就拒絕了:“參戰人選已經定下了,道君之戰,我們也插不上手。我知道師兄你厲害,雖然還在合體期,應該能輕易拿下渡劫真君了,但那邊不是真君之戰,還是那句老話,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溫夷光平靜地說:“我意已決。”
“你決有個屁用?”秋意泊忽地一腳踹飛了椅子:“滾蛋,少給我找麻煩,我去是因為我有阿濃在,你去,要是敗了,宗門不要了?”
溫夷光:“有阿濃在。”
秋意泊冷笑:“那是我師傅的事情。”
“也是我師祖。”溫夷光寸步不讓。
秋意泊反問:“所以呢?所以宗門就不考慮了?為了一時意氣,不顧宗門大局?”
溫夷光沉默了下去,轉身離去。
……
再有一日,除泊意秋外其他人全數回歸宗門,再有兩日,秋意泊與玉清道君談妥關於物資、人選的交易,再有一日,淩霄宗篩擇選二十名困於巔峰不得寸進的各境界弟子進入參戰名單,再有三日,青蓮劍派宣戰血來宮,大戰一觸即發。
“出發。”淩霄真君一聲令下,秋意泊等人踏入了傳送陣,忽地,有幾十道流光闖入了傳送陣,隨著傳送陣一道去了蒼霧道界。
待眾人穩定身形,秋意泊才看清正是溫夷光、秋露黎、泊意秋、秋懷黎……大約有幾十人在,大多數都是化神期,都是在聚金商行待過的弟子。
溫夷光道:“弟子請戰。”
秋露黎:“弟子請戰!”
泊意秋搖頭道:“掌門師叔,不能這麼做啊,我千辛萬苦經營了百年,你讓我說走就走?”
秋懷黎想了想,含笑道:“……我也是?”
“掌門真君!弟子不畏死!弟子請戰!”
“弟子請戰!”
為了安全起見,來返兩個道界的傳送陣已經被秋意泊自動設置的法寶毀去了。本來想著隻要此戰能勝,就算是秋意泊、玉清道君都死了,還有個泊意秋在。現在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絕逼就是泊意秋做的手腳,不然一幫人怎麼能當著幾個大乘真君的麵猝不及防躥進來?
淩霄道君看著他們久久不能言語,目有淚光閃爍。
泊意秋用胳膊肘推了推秋意泊,低聲說:“感動的嗎?”
秋意泊冷笑著答道:“是被氣的。”
但凡他們不是修仙的,當場就能被氣出腦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