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愛說不說。”
不說他自己回去調卷宗唄,還能難死他不成?
周雲賣了這一個關子後見好就收:“無他,鑽營太過,險些教壞了他兩個好徒弟。”
會鑽營不是什麼壞事,比如秋懷黎、比如他自己,其實也都會鑽營。但怕就怕在了人本身不太聰明。
淩霄宗本身就不是一個太需要鑽營的地方,淩霄道君、秋懷黎都有鐵腕,還有秋意泊時不時旁邊出點主意,淩霄宗的監察機製一直都算是比較完善的,雖然他們也不敢保證淩霄宗上下那麼多弟子半點欺善揚惡之事都沒有,但總算都在可控製的範圍。
對於大部分弟子而言,管事不敢克扣份例,宗門不故意送他們去死,勞有所得,那日子就是很好過的了。尤其是內門,內門當中弟子本來就少,各個都是按照精英來培育的,名師指點著,天材地寶培著,就指著他們好好修煉,以後給宗門當頂梁柱呢,誰吃飽了撐著敢克扣到他們身上來?
張蓮生是內門弟子,又不是淩霄峰門下,這一份鑽營太過其實已經是很嚴重的指控了。
秋意泊點了點頭,怪不得之前看張蓮生那兩個弟子對他這個師傅孺慕有餘,親近不足了,原來隻有前十幾年是師傅帶的,後麵幾十年都是彆人帶的——怪不得還挺出息的。
周雲目光落在秋意泊身上,“方才我聽張蓮生說想請師兄去天榜?”
“他開玩笑的。”秋意泊慢吞吞地說:“我都一把年紀了,老胳膊老腿的,去天榜作什麼?去丟人麼?倒是周師弟,你乃是化神巔峰,師兄現在這裡恭賀師弟天榜奪魁了。”
周雲輕輕笑了笑,驅散了那點詭異:“多謝師兄,有師兄這句話,我必定拚儘全力奪得魁首,方不負師兄所望。”
秋意泊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我比較希望你能活著回來。”
小兔崽子能耐了,一個地靈根狂成這樣?他還真擔心他在天榜活不下來。就算是天榜打到最後又是淩霄宗內戰,門中還有一位天靈根的張染呢。周雲這小子能到化神巔峰也是天池龍涎的機緣,張染卻實實在在是靠自己修上的化神巔峰,天池龍涎隻是讓她境界更圓滿了一些而已,說不定她故意壓製著境界,就是為了這次天榜奪魁。
都是四五百歲的化神,誰輸誰贏真不好說。
哦對,張染是當年張鏡托付給他的那個小女孩兒,如今在浣花峰門下,算起來屬於秋露黎她們的師侄。
秋意泊算了算,看著眼前這個陰厲俊美的周雲,心裡差點被‘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包刷屏。不知不覺當年的小孩兒都這麼大了,嘖嘖嘖,居然還敢在他麵前裝逼!那種孩子他叔好一陣不見孩子,發現孩子長成了個小黃毛騎著鬼火張嘴閉嘴‘老登’的微妙感覺誰懂啊!
周雲頓了頓,眼中出現了一點溫和地笑意:“是,師兄,我一定活著回來。”
“師兄也要好生生的活著,等我回來。”周雲遞來一物,是一個隻有拇指大的小盒子,隨手一撥就打開了,周雲道:“秋師兄,這是我意外得來的,想來想去師兄最為得用,就拿來送給師兄了。”
秋意泊一看,好家夥,結嬰丹。
這是怕他掛了眼巴巴給他送結嬰丹希望他活久點啊!
秋意泊心想這已經不是孩子他叔看見孩子大了染黃毛騎鬼火張口老登了,這是孩子大了染黃毛騎鬼火,張口對著他叔就是一句‘嗨!老婆!我想泡你!’。秋意泊想了想自己的這張臉,那真的是普普通通,頂多算得上一個氣質不錯,這臭小子腦子裡怎麼想的……?
不不不,一定是他誤解了。萬一這小子隻是真心把他當朋友,所以才搜羅了一顆結嬰丹送他呢?畢竟這事兒換他自己也能乾得出來。
秋意泊確實是不需要,結嬰丹對於一個化神真人來說也不是什麼能隨手送人的東西,尤其是對淩霄宗的劍修來說。況且這小子態度曖昧,秋意泊就是要,也不會收。
“不必了。”秋意泊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擺明了不給麵子:“此物珍貴,師弟還是好好收著吧。”
“我也是意外得來的,除了師兄實在是不知道送給誰。”周雲語氣溫柔。
秋意泊看他的眼神就差沒在臉上寫‘你是傻的嗎?’這幾個字,“結嬰丹稀有,看品相也至少是上品了,拿去紫霄閣換天材地寶啊!周師弟,你本命劍這麼快就養好了嗎?”
婁丞雖然掌管紫霄閣,但說實在的管錢財的最怕監守自盜,對著自己弟子更要把規矩豎起來。婁丞收周雲的時候,就被秋意泊提醒過此子心性不定,要好生教養,婁丞既然應了,怎麼都不可能給他開後門……總而言之,周雲不窮,該有的都有,但絕對沒到不需要靈石的地步。
要知道溫夷光化神期時鑄參商劍,還是秋意泊給了全部技術支持以及部分的天材地寶支持,否則光請煉器師鑄劍那付三還一的規矩都足夠讓很多劍修奔波很久很久了——就算百煉山和淩霄宗關係好,頂多就是少收點,絕不可能免費幫忙煉製。
周雲:“……還沒有。”
秋意泊:“那你說什麼沒人送?”
周雲一時竟然無言以對,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見秋意泊已經提著桶往回走了,真的是半點眼神都不會停留在他的身上。周雲三兩步追了上去:“師兄,師兄……我其實是特意為師兄尋來的,師兄就收下吧。”
秋意泊的眼神滿是費解:“可是我不需要啊?”
周雲抿了抿嘴唇:“總之,我就送給師兄,師兄要怎麼處理都行。”
秋意泊嗤笑一聲:“你送我就得要?少給我惹事,我要回去燉魚了,再不回去,魚都要不新鮮了!小菜也要不水靈了!”
周雲瞅了一眼,秋意泊那水桶裡空空如也。
秋意泊的表麵功夫就真的是表麵功夫,理由他給了,假裝信了就能圓自己的麵子,非要不信那他也沒轍子,反正他不會給這個麵子。
周雲沒有再追,秋意泊也就回了自己的住處,那是個小院子,秋意泊聲稱是老祖憐憫他壽元將儘賜下的,也沒人舉手說有問題——畢竟這淩霄宗如今姓秋的老祖略略有點多了,還都是一家人。再說了,和一個快要死的人計較這些乾什麼?
他今天被兩個人糾纏,是懶得再去食堂了,乾脆翻了點存貨出來讓廚師機法寶給他做了個四菜一湯,葷素搭配,再來一碟花生米,一壺果茶,點一盞燈,賞著花月春風,也是一番難得的好光景。
好吧,他承認,其實他嘴上喊著出去浪,但一直沒走,主要還是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愜意。成天也沒什麼大事兒,釣釣魚,彈彈琴,逗逗小崽子,說話不用動心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嘴賤一點也不怕墮了他長生道君的威名,自由隨性得很。
他喝了一口去冰的果茶,舒服得天靈蓋都通暢了,又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吃了,這肉好,細嫩勁道,中間一根肋骨上麵頂了一截小脆骨,咬在嘴裡嘎吱作響。秋意泊連吃了三塊排骨,又喝了一口果茶解解膩,轉而攻向了那一碟鮮香爽脆的豆苗,剛吃了兩口,忽地他家院子就被敲響了,外麵有人壓低了聲音喊道:“秋師叔!秋師叔你在嗎?!大事不好了!”
秋意泊筷子一僵,歎了口氣,好吧,就是這點不好,這群小崽子可太能折騰了。
他放了人進來,就見是白天來求他放他們下山中的弟子之一,他滿臉驚恐,進門率先關了院子門,這才道:“師叔,師叔不好了!沂辰他、他……他偷溜下山了!”
沂辰就白天那練氣巔峰的小兔崽子。
秋意泊加了一筷子豆苗慢吞吞吃了:“哦。”
弟子:“……???師叔?!你都不管管的嗎?!”
秋意泊:“人自己要送死偷溜下山,我能有什麼辦法?須知命中終須有此一劫。”
弟子:“……不是?師叔?你真的不管?”
秋意泊:“不管,我又不是他爹,你找他師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