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與希望等價的人
太宰治呼吸停了一瞬才繼續。
果然, 他就知道！
在狛枝凪鬥和夏目漱石聊天的時候，太宰治把之前的錄音都給聽了，雖然後麵錄音中斷了, 但錄下來的裡麵, 有些話……比如“結婚生子”、“友情”之類的話題, 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以太宰治對狛枝凪鬥的了解來看，狛枝凪鬥一直是個聰明人，之前也就算了, 聽到這些要是還沒反應過來，那就是太宰治看走眼了。
至於另外兩個“太宰治”的想法，他也很清楚, 無非就是隨手添亂，給了狛枝凪鬥一個可以合理不用回應的借口, 就看這個借口狛枝凪鬥想不想用了——嗬嗬，他們可真是樂於助人。
就是這個幫助的方向不太對。
不過總算是被他找到機會問出來了……
太宰治從趴在吧台上的姿勢變換為撐著頭, 半側著身看向狛枝凪鬥：“那狛枝君的答案呢？”
狛枝凪鬥仰頭看了會兒昏暗的燈，好像在斟酌自己的用詞，太宰治也不急著催，就這樣等著回答。
“……雖然認識才一年多，不過太宰君已經很深入我的生活了……啊哈哈，這一點真的很意外。”
狛枝凪鬥就這樣盯著天花板，不與太宰治對視地繼續道。
“這一年的電話費比前幾年加起來還多，大部分都是回撥給太宰君的電話, 沒看到統計的時候我都沒意識到……還有昏迷醒來基本見到的第一個人既不是護士也不是醫生, 而是太宰君, 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還會習慣這種事……”
太宰治就這樣安靜地聽著, 沒有插話。
他知道, 這是狛枝凪鬥在梳理自己的心情，就是不知道等他梳理完，能給出一個怎樣的結果。
“……所以，我就一直很擔心，太宰君可能什麼時候就會死。”
太宰治嘴角微微上揚。
對狛枝凪鬥來說，這其實算是“你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另一種說法吧。
“可惜我一直沒死呢，明明我經常自殺，創造了那麼多次機會，結果都好好的。”他輕笑著說道，“這是說明我運氣好，還是說明狛枝君其實沒有想象中在乎我？”
狛枝凪鬥也跟著笑了起來，終於把視線從虛空中投向了太宰治：“恰恰相反，我反而確認了……”
“嗯？”
“太宰君不會因為這些平淡的事而死……”
狛枝凪鬥伸出手來，按在太宰治的心臟處。
“……終有一天你會被我的幸運殺死，而在那之後等著我的、與失去你的不幸等價的，必然是猶如希望般的璀璨的幸運吧。”
織田作之助帶著醒酒藥回來了，他一靠近就感覺到氣氛不太對。
狛枝凪鬥趴在吧台上，臉埋在手臂間，身上披著太宰治的外套，聽到他回來也沒動作，而太宰治則笑眯眯地玩著狛枝凪鬥的頭發。
“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織田作之助把醒酒藥放在他們麵前。
“狛枝君睡著了，果然混著喝酒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勉強。”
太宰治把醒酒藥拿了過來，直接吃掉。
“至於發生了什麼……沒什麼，就是聽狛枝君說了一些醉話。”
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下，問道：“狛枝君的醉話……希望什麼的？”
“哈哈哈，那明明是清醒的表現吧？”太宰治笑了起來，“嘛，大致就是，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重要，我跟希望等價之類的吧。”
織田作之助：“……？恭喜你？”
他可還沒忘記安吾還在的時候，某一次聚會中太宰口出驚人的言論，難道剛才是太宰告白，而狛枝君接受了？
太宰治看了眼織田作之助，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不不不，和織田作你想的不一樣……最重要的人，不一定隻有那種關係。”
織田作之助沉吟：“最重要的朋友？”
太宰治笑吟吟地點頭。
“……我看不出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太宰治心情明顯很好，“朋友和朋友也是有區彆的。”
戀人這種關係，隻要不一方不承認就不能成立，狛枝君明明已經表現出了差不多的態度，卻至始至終都在回避這個詞彙，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狛枝君還是在顧慮著“自己有了戀人”這個一旦成了事實，會引來他不想見到的不幸。
但隻要不承認，狛枝君就隻是有幾個朋友而已——哪怕其中一個明顯隻差一層紙就能步入另一種相處模式。
語言是有力量的，在說出口的瞬間，就會反饋給內心，同理，隻要不說出那句話，狛枝君就覺得自己還可以欺騙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