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秀女們還沒有進宮,乾東五所就已經陸續亮起了燈火。
為防忙中生亂,保清和保成分彆安排在了二所和三所裡,頭所則是布置了痘疹娘娘的神位作祈神拜佛之用。
種完牛痘後的頭兩天,保成與保清都十分活潑,並無任何異狀。
直到第二天深夜,保成開始哼哼唧唧地叫著難受,還好有太醫在一旁隨時待命。
康熙麵色難看,“不是與朕說接種的小兒第三日才會出現症狀嗎?太子怎麼會這麼快就有反應。”
又命梁九功,“你立刻去三所看看保清有沒有反應,讓納喇氏警醒些。”
立在下麵的張太醫冷汗涔涔,強作鎮定地回話,“許是太子殿下年幼,身體還有幾分虛弱。但微臣方才把脈並無大礙,反而按照太子殿下的身體早些發出來更有益處。”
康熙這才緩了緩麵色,正好梁九功也疾步回來複命。
“納喇庶妃親自守著五阿哥,一聽咱們這邊有動靜便看著呢。五阿哥一切都好,睡得正香甜。”
下麵以張太醫為首的幾個太醫也鬆了口氣。
誰想到平日裡把脈看著也十分健壯的太子內裡竟然還沒補足元氣,如今病中才顯出頹勢來。
還好用的是減了毒性的牛痘,若是人痘就危險了。
被手臂上的癢意折磨的保成夢中也發出抽抽搭搭的哭腔,嘴裡翻來覆去地喊著阿瑪、妃娘娘,時不時還叫兩聲額娘。
康熙和烏希哈一人牽著一隻手溫聲安撫著,“保成不怕,阿瑪和妃娘娘都在,額娘也在長生天保佑你呢,乖啊。”
似乎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保成漸漸安穩下來。
到了下半夜還有了發熱的跡象,院子裡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烏希哈也不由得心生惶恐,生怕是自己提的牛痘出了岔子,畢竟如今的科技水平比發明牛痘的時間落後許多,有心支走康熙使用自己的金手指。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快就要到了康熙上朝的時間,烏希哈拍了拍還緊握著保成小手的康熙。
“皇上,馬上就到時辰了,還是讓梁公公伺候您梳洗吧。保成便交給臣妾照看一會兒吧。”
康熙熬了一宿,下巴是都是青色的胡茬,看了看陪了一夜麵色憔悴的烏希哈,動了動僵硬的身體。
“保成如今已退了燒,你也忙了一夜去睡一會兒吧,讓太醫看著吧。”
烏希哈看了看小臉紅紅的保成,放心不下。
“皇上莫要擔心臣妾了,等白日裡的時候,臣妾找機會養養神就好了。”
康熙也不多言,伸手摸了摸保成的額頭才轉身出去。跨步走進隔壁的院子,見保清睡得安然才轉身離去。
烏希哈估量著時間,讓人卯時初的時候熬一鍋細細的肉糜粥送過來。
或許是夜裡又是發丘疹又是發熱沒睡好,保成一覺睡到了辰正才醒。
保成剛醒來就發現自己的手被握在手裡,悄悄地扭頭就發現妃娘娘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手裡還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他想起來自己昨天夜裡很難受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妃娘娘的聲音,咕蛹咕蛹地挪到了烏希哈身邊。擔心自己吵醒妃娘娘,又趕緊用另一隻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好高興哦,昨天晚上很難受的時候,他聽到妃娘娘也在哄他,還給他哼了隻有妃娘娘才會的小星星。
以前保成生病的時候,都隻有阿瑪會陪著他,也不會給他哼小星星。
之前趙嬤嬤還說妃娘娘不是他的額娘,不會喜歡他的。
果然她都是騙保成的,他知道額娘很愛他,隻是已經去了長生天陪承祜哥哥了。
妃娘娘就像他額娘一樣喜歡他,他知道自己隻能叫妃娘娘,但是他有的時候也會自己在心裡悄悄地叫“小額娘”,他好喜歡妃娘娘,就像喜歡額娘一樣。
保成就這樣趴在床頭手捂著嘴巴嘰嘰咕咕地念叨一些聽不懂的話,直到烏希哈從夢中驚醒發現他已經醒了。
烏希哈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保成乖巧地窩在床邊,一隻手乖乖地給她握著,一隻小手捂著嘴巴可能是怕自己的小聲嘀咕吵醒她,她就說怎麼感覺耳朵邊有小孩子的聲音。
哭笑不得拉下保成掩耳盜鈴的小手,一把將他抱起來捋起他的袖子仔細觀察,昨夜還隻是發紅變硬的丘疹終於發出了一點水泡。
“保成什麼時候醒的,現在還難不難受了?”
保成也隻是奶聲奶氣地回應,“保成剛剛醒,想要妃娘娘多睡一會”,又指了指烏希哈的眼睛,“妃娘娘眼睛青掉了,要多睡覺。”
下意識想摸摸有些癢意的手臂又捏拳忍住,腆著小肚皮不好意思地想要捂住肚子裡傳來的咕嚕嚕的聲音。
“保成手不癢癢了,但是肚肚餓了。”
烏希哈抬頭看向宮人,身邊伺候的小宮女知機地回話,“灶上正溫著肉糜粥呢,奴婢這就去端進來。”
兩個小阿哥種痘事關重大,因此這兩所院子裡除了烏希哈和納喇氏和兩個貼身宮女,便隻有太醫和康熙精挑細選的幾個得過天花的奴才。
人手不足,許多事情都要親力親為。小宮女出去端了煮粥的砂鍋,又去拿碗筷,烏希哈便給保成穿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去端水給保成洗漱的人也就來了。
烏希哈把小宮女支去幫著保成洗漱,自己用勺子慢慢叫著砂鍋裡的粥,指間的一絲水光就這麼混進了粥裡。
先盛了一碗打算待會兒讓人給保清送去,她被昨夜保成的反應嚇著了,心裡也害怕保清危險,才冒著風險將這粥勻給保清一碗。
兩個宮人很快給保成收拾妥當了,烏希哈叫一直在屋裡伺候的小宮女去換了跟她一起來的連翹。
“去把你連翹姐姐叫過來,你替她看一會兒藥爐。”
連翹和丁香是她的陪嫁宮女,是她從難民堆裡救出來的,一向忠心於她。之前一直在內務府學規矩,直到上個月才重新回到她身邊。
她十歲的時候去莊子上玩,當時還沒想起來牛痘這回事,瘋玩的時候不慎感染了牛痘。連翹照顧她時也被傳染上了,多虧了靈液兩個人才能平安熬過來了。
也是因為連翹得過牛痘能確保安全性,而且多少知道她的一些不凡之處她才敢帶著連翹。
連翹擦著臉上的汗就走了進來,“主子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吩咐?”
“你將這粥送到隔壁,就說是太醫吩咐加了固本培元的藥材熬的肉粥,皇上怕隔壁支應不過來便一並熬了,特意給保清阿哥送過去。”
這粥是連翹親手熬的,自然知道隻是普通的肉糜粥。
她心知這粥裡恐怕有什麼玄機,十歲那年牛痘她險些熬不下去,是主子來瞧了她給她喂了杯水才熬了過來。但既然主子不想讓人知道,她便權當沒發現過,隻死死埋在心裡就是。
烏希哈也不知道納喇氏會不會防備她,不給保清用那碗粥。不過她儘力求一份心安,總歸加的靈液也少,還不至於露餡。
正如烏希哈所想,納喇氏其實並不十分放心她,但是她用了皇上的名頭,也叫納喇氏放下了大半的疑慮,自己嘗了一口發現確實味道香醇沒有異樣才喂給保清。
索性,接下來兩個孩子都沒有出什麼岔子,按部就班地經曆著種痘後的流程。
等過了出皰疹不能見風那幾天,兩個孩子被悶得不行,也不顧手臂上的結痂就每天隔著一堵牆好像唱山歌一樣地聊天。
坐牢一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二十五日傍晚,經過太醫診斷安然無恙後,小哥倆等不及就結伴跑走了,留下烏希哈和納喇氏麵麵相覷,無奈地禮貌告彆後帶著各自的宮人離開。
烏希哈被困在乾東五所的半個月,宮裡的選秀已經接近了尾聲。
回到宮裡就聽著紫珠嘰嘰喳喳地介紹這屆秀女裡的出挑人選,旁邊的鳶尾時不時補充兩句這家姑娘被哪家求去了,哪家又求著撂了牌子。
“所以說,這次大選滿蒙漢八旗秀女皇上一個也沒挑,裡麵身份高的大都被賜給了宗室,剩下的都讓自行回家婚配去了。”
烏希哈聽了半天總結出這個結論,難道是擔心保成無心挑選美人?
鳶尾心思縝密,除了紫珠打探到的消息,她還整合了永壽宮各種消息來源。
“聽說太皇太後不滿皇上一個人也不留,吩咐昭妃娘娘從小選的包衣旗挑些好的讓皇上再選。”
“聽說有位郭絡羅家的姑娘,生的明豔動人,佟妃娘娘一心想把她撂了牌子,但昭妃娘娘賜了香囊,後日終選還特意請了皇上。”
烏希哈心思一動,想來這個郭絡羅氏就是大名鼎鼎的宜妃了,隻是昭妃怎麼會突然抬舉包衣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