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間，藺懷生也不便再去叫李琯從他床上下來，他坐回梳妝台前，把帕子放下。
門口人沒有等到藺懷生回應，更不提門開，但來人絲毫不惱，他又靜靜佇了一會，然後竟自個把門推開。
屋子裡沒聲兒，人卻是在。小閣樓占地大，聞人樾進了裡屋，腳尖又轉了向，才看見背對他坐在梳妝台前藺懷生。
梳妝台占著光線最好南麵，整麵都是窗子，但都合著，唯有梳妝台這邊窗完全打開。日頭開始西斜，梨花黃台麵隻亮著一半，剩下光則全部灑在了木地板上。
聞人樾從暗處走到亮處，身姿卓絕，麵容清俊，和藺懷生在一塊，活脫脫一對璧人。
聞人樾伸出手，袖子輕拂過藺懷生臉，他把窗子徑直合上，屋子裡又朦朧起來。
“暑氣大，對你身子不好。”
藺懷生不說話。
他冷淡矜持樣子，宛若一旁架子上白瓷，漂亮極了，又不可賞玩。
聞人樾也不惱。男人自然而然地拿起盒子裡木梳子，一身緋紅公服人，卻做起給女兒家梳妝事。這期間，聞人樾眼瞥過桌上揉皺帕子，有斑斑淚痕，知道藺懷生方才是哭過了。
“還在生我氣？”
他指尖還有油煙墨味道，染給藺懷生烏發，又混了他點點女兒脂香，勝過紅袖添香。
經由他手，不稍一會，一個清麗雅致髻式便好了。聞人樾端詳著，把這事當成公務一般對待，對自己頗為嚴苛。見藺懷生脖頸全都亮了出來，沒有一絲碎發留著，聞人樾才露出微不可見笑容。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把玉簪，仔細插進藺懷生發髻裡。
“今天回來晚了，幾位大人憂心忡忡，朝會後就又談了一會事情。”聞人樾頓了頓，“生生，我不瞞你，確與你姐姐一事相關。”
“聖上放了話事，朝中多少雙眼睛替陛下盯著，你說那些我可以為你做到，但不能現在。”
“這玉料我第一眼見時就喜歡，早就想看你戴。隻是工期久了些，今日才拿來給你，不算是賠罪禮物。”
藺懷生盯著鏡子裡俯身在他肩側男人，抿了抿嘴。
“那你這是不道歉意思？”
聞人樾啞然失笑，為藺懷生故意擺出來刁難脾氣，讓人覺得金貴，稀罕得不行。
“生生，”男人也看鏡子裡兩人緊挨容顏，拿捏著恰到好處取笑，“我這幾年向你說千百次，你都忘了。”他握著未婚妻雙肩，姿態親昵十足。但藺懷生隻覺得肩膀被握力道有些重。
也不知道話裡哪些字眼戳痛了小美人，他冷冷地拂開聞人樾手，背過身子。
聞人樾笑歎：“又生氣了？”
“生生取這名字，難道是為了生氣不成。”
片刻後，男人溫聲說道：“我錯了。”
“生生，端陽事我會再想辦法，你一個人時莫多想，好麼？誰都不願看你難過。”
藺懷生扭過臉來，眼睛通紅，想必又偷偷流淚了。
聞人樾當下拾起帕子。他端起藺懷生臉，好像不肯一丁點眼淚在他麵前流出來似。帕子剛吃了點點淚珠，藺懷生就攥著聞人樾手，他盯著聞人樾，狠聲道。
“你自己說話，你自己記著！”
聞人樾好脾氣：“記著。”
之後，聞人樾又說了幾句，但見藺懷生心情不好，明白症結所在，也不急於一時開解。約莫小一刻，聞人樾便向藺懷生告彆。
聞人樾走後，屋子裡靜悄悄。
藺懷生放下手帕，有些訝異地揚了揚眉。小美人拎起裙擺，朝裡屋走去。
朦朧帳子撩開，卻見榻上被子鼓起一個包。藺懷生手剛放上去，被子裡頭人就率先猛一把掀開了被褥。一陣勁風從藺懷生麵前掃過，藺懷生往後躲了躲，長睫如扇，垂看著這個占了他床人。
李琯從厚重被褥裡解脫出來，頓時手腳長伸地躺在床上，被子被他踢到一旁。二十年紀出頭男人一身陽火，在被子裡悶久了，如今滿額汗，就連衣襟都濕了。
李琯頂著張蒸熟似臉，迷迷瞪瞪地看著床邊藺懷生。
“表妹，你好香哦。”
想了想，覺得不對，連忙自糾。
“是你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