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駛向皇宮。
一道宮橋一道門, 層層把守,又逐一放行。
這些通通不要藺懷生費心,他看著李琯應對自如。等他們過了南宮門, 便改乘了宮裡的小轎。李琯告訴藺懷生, 他們得去拜見雲貴妃。
“不過我先帶表妹去換身衣裳吧。”
藺懷生看著自己腰間的宮絛,這是出門前聞人樾彎腰為他係的。他一不說話,李琯就找補道:“不是說表妹穿著不好看, 隻是……”
藺懷生說:“我明白。”
李琯舒了一口氣,他不時扭頭, 他的目光總是在藺懷生身上。
“表哥在看什麼。”
藺懷生直接點明。
李琯摸著鼻子,視線亂飛, 就是不肯再看藺懷生了。他等了一會,見藺懷生不再問他,才大膽地把目光投回去。
不知該如何形容做男子裝扮的藺懷生, 好像還是小表妹, 但又全然陌生了。一件衣服, 倒叫人換了眼光打量, 唯有如珠似玉這點不改, 認藺懷生天生矜貴。
小轎停在雲貴妃宮殿門前。李琯借雲貴妃的名義帶藺懷生進宮,藺懷生便被安排在這的偏殿住下。
西靖王夫婦從小藏著藺懷生的身份,愛子心切, 卻也犯了欺君之罪。加之藺懷生三五日一病, 他離開自己院子的機會都少, 更遑論被西靖王夫婦帶進宮。藺懷生與這位雲貴妃的關係並不親近,至於李琯,總是對方來王府找他。
“表妹,你在這裡且自在放鬆就是, 母妃溫婉,她知道你要來,心裡歡喜得很。”
前頭宮女引路,李琯在藺懷生耳邊喋喋不休,雖是勸慰,但這張嘴也煩人得緊。
藺懷生說:“表哥若少說兩句,興許我便自在了。”
李琯頃刻閉上嘴,但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問:“我煩到表妹了?”
藺懷生提醒:“表哥。”
之後路上,李琯嘴巴不再聒噪,輪到眼睛煩人。他來回打量藺懷生的裝束,灼熱的目光如有實質,他好像對藺懷生這身打扮特彆在意。等終於到了藺懷生的住處,竟是李琯率先放鬆,他趕在表妹又要說他煩之前率先說道:“表妹,聞人樾他對你不好,你彆稀罕他給你挑的衣服……我也會挑。”
聞言,藺懷生看了李琯一眼,見他模樣扭捏,對屋裡備著的衣物有了猜測。
隻是藺懷生到底還是沒猜透。
李琯欲與聞人樾比,但到底不能和聞人樾比,藺懷生實在很難把這身衣服穿在身上。
門闔了又開,李琯期待無比,但見藺懷生還是原本打扮,難掩失落。
“生生你怎麼沒換上……”
藺懷生把一套玫紅的衣裳遞在李琯麵前。
“表哥何時見我穿過這樣的顏色。”
李琯手足並用地比劃:“可,可是你前些年不是穿過粉色襖子嘛?”
藺懷生點了點頭,確信世上的確少有人能比過聞人樾。
“難為表哥精挑細選了。”
李琯長長地歎息。如今再準備顯然倉促,而讓藺懷生穿著宮女的衣服則更為不妥,李琯隻好讓藺懷生穿著男裝和他一起進麵貴妃。
“好吧,我就當今天沒有表妹,而有個俊表弟。”
說著,李琯解下他自己的玲瓏玉佩,係在藺懷生腰間的宮絛上。
“我給生生添個彩吧。”
……
雲貴妃初見兩人進來,確實好一陣愣怔。她詢問地看向李琯,李琯大大方方地和雲貴妃介紹道:“母親,這是表妹。”
雲貴妃反應過來,笑著免了藺懷生行禮,她叫兩人坐到自己身邊來。
“確實太多年沒見生生,一時在你們小輩麵前鬨了笑話。”
這是個溫婉的女人,年輕時未得過偏寵,但多年來卻在自己宮中安居一隅,如今即便做貴妃,也毫無盛氣淩人的架子。她和藺懷生說了很多話,甚至都有些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冷落了,不知怎的,雲貴妃忽說到動情處,初見時的欣喜已然化作哀傷。
“原本因生生這身男兒裝扮,我還覺得你肖似西靖王,可與你說著話、看著你,我才明白,這一眉一眼哪裡不像王妃?”雲貴妃像是陷入了往事,“當年我初入宮時,公主尚未嫁與西靖王,名義上雖算得姑嫂,可實際上情同姊妹。如今看到你,我像是又見到了王妃……”
這之後,雲貴妃對藺懷生更為親近,憐惜藺懷生孤苦伶仃,還讓藺懷生將她當做親姨姨一般即是。
李琯毫不客氣地笑道:“母親,父皇是表妹的舅父,您要做生生的姨,這可亂了套了。”
原本溫柔如水的雲貴妃大怒,作勢要打這嘴上沒把關的便宜兒子。藺懷生覺得自己要意思意思攔一下,動作間,雲貴妃注意到了被李琯掛在藺懷生腰間的玉佩。
雲貴妃心細如發,記得這是皇帝的賞賜,每位皇子都有,可謂極其貴重,如今李琯卻十分乾脆地給了藺懷生。雲貴妃再看這一對表兄妹,心中驚疑不定,忍不住再看兩人。
最後,貴妃又改了之前自己說過的話。
“生生若願讓將我作母親一般看待,我心裡也是極開心的……”
離開了雲貴妃處,藺懷生問道:“貴妃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
藺懷生察覺到了雲貴妃的視線,他直覺李琯給他的這個玉佩意義非凡。
李琯卻答得不著調:“近些日子她總想著讓我成親,煩得緊。成親有什麼好?我娶一個世家裡知書達理的姑娘回來做正妃,可能成天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我不懂她的樂趣,她也不懂我的。我隻想尋一個知心的人作伴。”
“表哥說的不是妻子,是玩伴。”
李琯就笑嘻嘻地說道:“那我為什麼要成親?”
“好啦,表妹你彆在意,我母親就是稀罕你,稀罕得太不行了,順便把我當個皮球,想早點從她身邊踢開。”
藺懷生隻說:“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