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還未答,河神卻應道:“你還不行。”
趙遊下意識追問:“我怎麼不行?”
河神麵對趙遊這類傻氣卻不失赤誠的人類似乎態度要平和一些:“小子,你能解釋得清楚你到底為什麼在這座大山裡如此特殊嗎?”
趙遊說:“因為我不是這裡的人……”
他在重複之前眾人的推斷,但話聲漸小,他有點明白了河神的意思。他從山外來,沒有信仰,他和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所以到底是一件事的特殊,還是種種特殊的疊加,沒有人能夠斷定。趙遊的特殊在當下僅此一例。
從眼下來看,他們需要趙遊,需要趙遊的這份特殊,那麼最穩妥的方式,就是不要讓趙遊有任何改變。
趙遊當然明白要以大局為先,但對於“趙遊”這個平凡的個體而言,他卻忽然有了一絲落空的委屈和不甘心。他獲得了直視菩薩的勇氣,希望能夠向菩薩鑒真心。他身上乾燥了,眼神裡卻還濕漉漉著,像雨天街角可憐巴巴的流浪小狗。年少時的真心最盛大,也最廉價,趙遊沒有辦法證明他的這顆真心也足夠獨一無二,何況菩薩見過的真心太多,不會因此感動。
於是他說:“那等出去以後。”
青年在許承諾,也在向菩薩討要承諾。
“等離開以後,我可以供奉您嗎?”
藺懷生點了點頭。
“走吧,我在前麵開路,就麻煩河君與汪暘在後頭照應趙遊,入夜了,大家都小心。”
……
夜裡的雨更有了寒秋的蕭索,四周一片漆黑與死寂。趙遊馱著木箱子,目光需要時不時看向腳下,以免自己踩空。他背上的木箱額外延伸出一條金光繩,由隊伍尾端的河神拿著,替趙遊分擔神像的重量,並防止中途神像再生變故。趙遊的前方有一盞孤光,趙遊亦步亦趨地追隨那個提著燈的影子。
菩薩的做派太古舊了,油紙傘,長柄燈,也不知道菩薩活在什麼時候。雨幕裡那背影影影綽綽,趙遊在傘裡,費力地去盯,卻愈發見得模糊,到最後那盞燈暈開了菩薩。腳下的泥濘消失了,也許他們不是在行路趔趄,而是在過風雨長廊。
後來,所有人的手中都有了一盞燈。趙遊得到的最多。藺懷生把燈縮小,銀光作巧線,每一盞都係在趙遊的傘沿,風吹燈擺,是夜裡難得一見的螢蟲。趙遊當然知道螢火蟲不長這樣子,他來自外鄉來自鋼筋水泥的城市,但此時此刻,他願意相信這是菩薩予他的螢火蟲。
趙遊自娛自樂地搖頭晃腦,傘麵也跟著他晃動。
“我好像一個會發光的蘑菇。”
汪暘的聲音從後而來:“漂亮的都是毒蘑菇。”
“往旁邊看,看見樹叢裡的蛇了麼,漂亮的,毒的。”
趙遊什麼也沒見著,但這才更加恐怖。
“真的?!”
他懷疑朋友是故意騙他,好看他出糗。
結果連藺懷生也說:“它不敢過來的。其實剛才還有獐子,沒想到暴雨洪水之後,人與神寸步難行,草木走獸卻有一線生機。”
忽然,河神喊了一聲:“懷生。”
藺懷生回應:“嗯,我看到了。”
趙遊與汪暘還不太明白,但藺懷生停了下來,他們也隨之停駐。
四人在原地停了一會,不知在等什麼,但漸漸的,稀疏的樹叢中傳來動靜,像是有什麼朝他們奔了過來。趙遊下意識捏緊了木箱的繩子,做出防禦姿勢,下一刻,兩三個倉惶的人臉從樹叢中冒了出來。藺懷生手裡的燈照亮他們的樣子,大雨淋濕他們渾身,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蒼白,但奇怪的是,他們臉上、身上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口,相反,他們的臉部顯得滑膩膩的,雨水好像一層層地從臉上淌下。
燈光照亮這幾個村民的狂喜,但當他們看清麵前人時,卻想遇到了世上最可怖的東西開始慌不擇路地逃竄。
“菩薩……!”
“是菩薩!”
“快逃!”
事發突然,藺懷生他們都愣住了,竟叫那幾人真的逃了,河神再想去搜索時,黑漆漆的山路間竟然再也看不到那幾個村民的影子。
有菩薩的庇護,趙遊現在本該渾身暖和,但他牙齒卻不自覺開始打顫。
“那、那些,他們……”
汪暘的聲音也發緊:“是白天從廟裡逃走的那幾人!”
這幾個人不是河邊的虛影,而是的確活著的真人。但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他們被暴雨衝刷地隻剩下一副骷髏架子,為何在夜裡又看到了仿佛安然無恙的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啦,大家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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