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翻了個小白眼兒,毛躁道:“你還好意思說,若官府嚴查,她無異於喪家犬,本就是弱質女流,若出了岔子,我找具屍體來又有何用?”
袁傑嘖嘖兩聲,“看來二郎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
李瑜懶得理會他,誰知他又道:“我其實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瑜皺眉,不耐煩道:“有什麼話就說,說了就滾。”
袁傑想了想,一改先前的吊兒郎當,嚴肅道:“這事確實是袁某對不住,但責任也不儘是出在我身上。”
李瑜抱手,等著他的下文。
袁傑正色道:“我這人向來沒什麼心眼兒,二郎你是知道的,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吃了**藥開口向你討要寧櫻。”
李瑜不耐道:“揭過不提。”
袁傑老實交代,“起初我一直以為寧櫻是自個兒出逃的,後來才知道她逃跑一事我媳婦兒也脫不了乾係。”
聽到這話,李瑜挑眉,知道重點來了。
袁傑:“也實在是抱歉,我們三娘隻是後宅裡的小婦人,心思單純,我一直都挺信她,哪曾想在寧櫻這件事上她出了岔子。前陣兒我反複清問,她招架不住才老實交代了,說寧櫻出逃有她助力。”
李瑜淡淡道:“我知道。”
袁傑頗覺詫異,卻也沒問,隻道:“那通關路引和盤纏都是三娘給的,不過其中的內情有些複雜。”
這話令李瑜生了興致,“如何複雜?”
袁傑拍大腿,頗有些小激動,道:“三娘說了,她一輩子都沒見過像寧櫻那般狡猾的女郎,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李瑜:“……”
袁傑:“咱們就從我把她帶回府說起,當天下午三娘就跟我大鬨一場,罵我缺心眼兒。當時我還不以為意,後來待酒醒了才意識到此舉不妥,我阿娘也把我罵了一頓,做主說第二天就把寧櫻送回秦王府。”
“結果她鬨自縊。”
“對!當時是三娘親自去說的這茬,寧櫻也沒說什麼,後來還是賈婆子多了一個心眼兒,叫人多盯著她一些,謹防出岔子。哪曾想,三娘前腳才回院子,後腳寧櫻就拿紗帳掛房梁了,把三娘嚇得夠嗆。”
李瑜沉默。
袁傑道:“她不願意回來,說離了府過了夜就沒了清白,回來無異於死路一條。咱們姑且不論,女郎家的清白重要,但她不願意回秦王府是事實。”
“接著說。”
“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她是從你秦王府出來的,袁家是斷斷不敢虧待她分毫,但又怕她出岔子死在了袁家,於是我阿娘又做主把她領到了自己的院子裡,並且還配了一個丫鬟伺候。”
“她可安分?”
“自然是安分的,阿娘還警告過她莫要生出非分心思,壞了我與三娘的夫妻情分,畢竟一開始府裡就傳言說我要納妾,她也確實安分了一陣子。”
“後來呢?”
“後來就有趣了,她的手藝你最清楚,我阿娘飲食挑剔,也服寧櫻的廚藝,這樣一來二去,三娘見她得我母親喜愛,能不著急嗎?”
聽到這裡,李瑜被氣笑了,指了指他,不知說什麼好。
袁傑也頭大道:“後宅婦人的花花心思跟蜂窩似的,四麵八方都是眼兒,我反正是服氣的。”又道,“三娘害怕她得母親喜歡,以後被我納成妾,便出了昏招慫恿她出逃。”
李瑜歪著頭看他,“阿櫻有幾分小聰明。”
袁傑又忍不住拍大腿,“何止是小聰明,我看是大聰明!她從三娘那裡得了路引和盤纏不說,還惦記上保袁家的賣身契,逼迫三娘寫了一份助她出逃的親筆書信。一旦東窗事發,三娘敢出賣她,那份親筆書信也得暴露出來,故而三娘是死口都不敢承認的。”
李瑜:“……”
“這事兒我們兩口子說開了後,越想越不對勁,從一開始她在府裡鬨自縊,到討得我阿娘喜歡,再到三娘出昏招助她出逃反而被脅迫……從頭到尾我們都是被動的,被她耍得團團轉。”
“……”
“二郎啊,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就是寧櫻一開始就打算要來禍害我們袁家的?”
此話一出,李瑜駁斥道:“不可能!”頓了頓,“她好端端的,若非你我二人賭注,何至於落到你家去?”
袁傑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他,“那有沒有可能,當日我們打賭皆是受她引導的呢?”
李瑜愣住。
袁傑興致勃勃分析道:“當日我飲了不少酒,你似乎也喝了不少。”
李瑜仔細回憶,當時一直是寧櫻在身邊伺候,確實為他倒了不少酒,估計有十多杯。
見他不吭聲,袁傑繼續道:“提出賭畫是二郎你開的頭,我原本是不允的,因為我知道投壺鬥不過你。”
李瑜應道:“賭畫是我開的頭,與她何乾?”
袁傑不答反問:“那你知道當時我為何要討她嗎?”
李瑜皺眉,“為何?”
袁傑解釋道:“是她提醒的我。”又道,“當時我原本正猶豫著,她忽然出聲,讓春蘭給我熬米粥,說可解酒。”
“那又如何?”
“她點醒了我呀,她是你李瑜的通房,且還養了六年,又是房裡唯一的女人,我若開口討她,你定然不會答應,你若不答應,那賭畫就沒法賭了呀!”
“……”
“結果你居然答應了。”
李瑜憋了許久,才道:“我算準了你是討不到手的,四支箭矢,你至多不過能投中三支就已然不錯了。”
袁傑拍大腿,“結果我那天走了狗屎運,一下子中了四支,稀裡糊塗把她討到了手。”
李瑜:“……”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
袁傑是個直爽人,不由得發出靈魂拷問:“二郎啊,你說寧櫻為什麼要這般處心積慮離開秦王府呢?”
李瑜抽了抽嘴角,隱隱意識到了什麼,懊惱道:“瞎說,整個院裡都知道我待她不錯,她憑什麼要離開秦王府?”
袁傑指了指他,“那咱們繼續來掰扯,春日宴,擊鞠場上我去討茶喝,當時她可熱情了,與我們談笑風生。”停頓片刻,“那大紅袍還是她特地提醒我的,我這才惦記去討茶。”
提到這茬,李瑜的臉色有些綠,因為當時他還問寧櫻衝他們笑什麼,提醒她出格了。
見他臉色不快,袁傑火上澆油道:“悟出名堂來了吧,她此舉多半是故意引我注意,好為她離開秦王府鋪路。”
李瑜嘴硬道:“光憑這又能證明什麼?”
袁傑繼續打擊他,“還有去南湖賞杏花,我倆路過那什麼亭子,這麼大的宅院,她偏就抱著那杏花遇到我們了。當時那情形妙極,我琢磨著,那時候她就把我盯上了,打算讓我做冤大頭。”
李瑜:“……”
袁傑不怕死道:“二郎你仔細回憶回憶,肯定還有蛛絲馬跡可尋。”
他這一提,李瑜似乎有些醒悟過來開春時寧櫻甩他白眼兒的用意了,那就是不屑。
以及顏琇進府,她似乎壓根就不緊張,還有什麼郎君不喜歡拈酸吃醋的女郎,她也瞧不起那樣的自己雲雲……
先前他以為是她為自己開解的理由,現在仔細想想,好像都是忽悠。
前陣子顏琇還說寧櫻壓根就沒把他放到心上,當時被崔氏一番言語打消了過去,如今袁傑說的一言一語似乎都在佐證顏琇並沒有口不擇言。
李瑜覺得,他又要開始神經了。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疑慮,他故作無謂道:“你同我說這些又有何用,若想因此討回《漁翁》,門兒都沒有。”
袁傑解釋說:“二郎莫要誤會,我隻是想來告訴你,寧櫻那丫頭比我們想象中複雜得多,把她弄丟我脫不了責任,可她自己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李瑜辯駁道:“你說她好端端的跑什麼呀?”
袁傑愣了愣,搔頭道:“難道是怕主母進府她沒有立足之地?”
李瑜皺眉,“瞎說,我阿娘都親自跟她說過若是本分,以後抬成侍妾也無可厚非。”
聽到這話,袁傑也忍不住問:“那她跑什麼呀?”又道,“府裡好吃好喝供著,比外頭那些女郎的條件好得多,好好的安穩日子不過,跑出去做什麼?”
李瑜:“……”
袁傑是個耿直人,脫口道:“難不成是她厭煩你,又離不開秦王府,這才處心積慮鬨這一出把你甩了?”
李瑜頓時臉綠,毛躁道:“不可能!”:,,.